文轩从一间办公室走出来,他回头向办公室里的人点点头,从还未关严实的门缝里,看到的是胡医生的脸。门关上了。

文轩一边走,一边拨打电话。

“喂,肖菲,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肖菲问。

“我就在第四医院啊,你回头找找我,有没有看到我呀?”文轩调皮地说。

肖菲说,文轩,行了,别骗人了,我再也不上当了。

文轩说,我没有骗你啊,我真的来了,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就到!

“狼来了,狼来了,你已经多少次说过狼来了?我在红丝带活动中心,你来啊!我看你怎么来?你不会坐着火箭就来了吧?好,倒计时开始,我等着!”

肖菲挂断电话,田田说,谁啊,你怎么用那种语气和人说话呀?肖菲说,还有谁啊,是文轩。他每次说要到医院来看我,临出发时总是变卦,说还有事要办。反正,一个校办工厂能让他忙得团团转。

田田说,肖菲,你可别小看文轩,他现在是卧在水潭里的龙,说不定哪天就腾云驾雾飞上天啦。不像我们小郑,总是谨慎再谨慎,不到条件完全成熟他就不敢往前迈一步。

肖菲说,哟,还我们小郑,哈哈,说起话来简直像老夫老妻啦。

田田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她气恼地瞪着肖菲说,人家不是把你当成最贴心的人嘛,我什么话都对你说。

肖菲说,好,我知道啦,但是我也要告诉你,你们小郑也是一个雄心勃勃,能干成大事的人,他只不过不像有些人那样夸夸其谈,他性格沉稳,有城府。

田田说,说不过你,让文轩来收拾你!

“谁要收拾我们肖菲?”

田田和肖菲一齐看向门边,两个人都非常吃惊的样子。

“狼来了,狼真的来了!”肖菲叫了起来。

田田看看文轩,又看看肖菲,突然哈哈地笑起来。她笑得花枝乱颤。

文轩说,肖菲,这叫“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又不是狼。

肖菲说,你就是狼。

田田终于止住笑声,唱了起来:“郎啊,咱们俩是一条心,一条心。”

文轩说,还是田田唱得对,郎君的郎还差不多。肖菲,你以后可不许说狼来了,别人要误会了。

肖菲说,哼,那就看你表现了。你要是再说话不算数,我还说。咦,你今天怎么来了?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田田说,好了,你们两个难得聚到一起,我就撤退了。你们好好地倾诉衷肠吧。

田田说着闪身出去。她一开门,门口站着两个人,田田转过头,对肖菲和文轩说,对不起郎了。

老颜领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老颜说,肖菲,这是张教授的夫人。

文轩朝张夫人看去,目光一落到她的脸上,他突然愣住。

肖菲说,文轩,你到读书角那儿坐一会,我们这儿接待一下患者家属。文轩点点头,就走到角落去坐下来。他拿起一本书看,肖菲在给张夫人搬椅子,让她坐下。老颜也坐下。文轩就随意地翻着书,耳朵却不知不觉地支起来,听肖菲他们那边的动静。

老颜小心翼翼地看着张夫人的脸色,说,肖菲,你给阿姨倒杯水去。肖菲就迈着小碎步倒了一杯水,端给张夫人。张夫人阴沉着脸,不搭理人。

肖菲看向老颜,老颜说,肖菲,阿姨跑这么好远过来,太辛苦了。你给阿姨捶捶背吧。肖菲忙不迭地答应着,放下茶杯,捏着小拳给张夫人捶背,捏胳膊。

文轩一抬头,看到肖菲那样殷勤地接待患者家属,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但是,老颜是个男的,这样的动作似乎只有肖菲来做。文轩站起身,又换了一本书。

就是这样礼貌有加,张夫人的脸上始终是乌云密布,好像别人前辈子就欠了她钱似的。

“我说,你来都来了,就去病房看一下张教授吧?”老颜清清嗓子,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谁知道,这一句好心的话却像一根导火索一样,点燃了火药桶。

“我不去,就不去!”张夫人发飙了。

“那你来干什么?”老颜控制不住情绪,脱口而出。

她拿起一个大包,把带来的衣物一件件往外掏。西装、领带、白衬衣、西装裤、还有一个鞋盒。她把衣物通通地摔到地上,把鞋盒打开,把皮鞋也抖落出来。

“我来是看在你老颜苦口婆心的面子上啊,你说他一点换洗衣服都没有了,万一天凉了,连御寒的衣服都没有了。我就给你拿来了。你看,老张平时装得人模狗样的,我就把他最爱穿的西装领带,衬衣皮鞋通通带来了。拿来也好,放在家里,我一看到就想吐。”

老颜瞠目结舌,他一向不善于和女人沟通,这回显然给自己揽了一个大大的麻烦。再看肖菲,她就更不知道如何应付这位看上去不可接近的教授夫人了。

虽然肖菲的家在校园里,家属区里有的是教授夫人,但那时肖菲不是现在当志愿者的心态,遇上人,高兴了就叫一声,不高兴就靠边走。反正,那些家属也把她当成孩子一样看待,有时候看到她没有说话,就主动和她打招呼,肖菲,你上哪里去啊,你吃了没有,你长得越来越水灵啦。

现在,肖菲眼前的这位夫人简直就是女王。她不敢冒犯,又不会劝慰,心里很忐忑。

肖菲没注意到,在读书角的文轩已经不知不觉捏起了拳头,他的眼睛里冒着一丝怒火。他原以为肖菲在做志愿者工作,只是接受病人和家属的咨询,或者宣传防艾和抗艾的科学知识。如果不是今天亲眼所见,他还不知道,肖菲的工作里竟然还包含着这样低三下四服务人的内容。

这是文轩心爱的爱人!他不允许任何人来轻视、轻贱肖菲!

文轩腾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到肖菲他们那儿去。

“阿姨,张教授他需要您。”肖菲终于挤出了一句话。

“现在知道需要我了?和那些女人乱搞的时候,想到我了没有?要不是他乱搞,会染上病?现在想要人来伺候,他可以去找那些和他风流快活的人去啊!凭什么这时候想到我了?”

“肖菲,不要和她多费口舌!爱去不去!”文轩走到肖菲跟前,阴沉着脸说。

他的突然出现,让沉浸在对话情境中的三个人都惊呆了。

肖菲拼命朝文轩摆摆手,让他别说下去。

文轩抓住肖菲的手,拉着她往外走。

老颜叫起来了,肖菲你上哪去?这儿还没谈好呢!

老颜此时的内心是崩溃的,他以为张夫人肯到医院来就是胜利的第一步了,谁知道这艰难的第一步之后还是万丈深渊般惊险。肖菲虽然年轻,毕竟是个女孩子,他一个大老爷们和张夫人说话不方便啊。

“肖菲,你别走啊。”老颜站了起来。

一看老颜站起来,张夫人也站了起来。老颜又赶紧回过头来拦住张夫人,张夫人,你也别走啊。

张夫人说,我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该送的东西都在那儿了,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还要我怎么样?

张夫人走得很快,老颜一急,就拉了拉张夫人的袖子。这下可坏了。张夫人像碰到了滚烫的热络铁一样马上就甩开去,嘴里还叫着,干什么?你耍流氓啊?噢,我知道了,你们男的都是这样的?都是披着人皮的狼啊!

老颜急得脸涨得像猪肝脸,说话都结结巴巴了,唉,你别误会,我这是...唉,你这样说冤枉人...张夫人......

肖菲一听张夫人欺负老颜,于心不忍,就挣脱开文轩的手,跑回来,对张夫人说,阿姨,你误会了,老颜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们志愿者做的事情都是奉献爱心的。

文轩生气了,他紧跟着肖菲,说,肖菲,你不要这样去求人家!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卑微了?有些人根本就不配得到尊重!

肖菲和老颜面面相觑,老颜更是搞不清状况,这个年轻人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来干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张夫人的反应就更加剧烈了,她对着文轩说,你?将来也是一样的货色!

文轩说,闭嘴,不许侮辱人!

张夫人说,你现在还年轻,我看你能熬多久。她又转过头去和肖菲说,你也要当心了,他们都是一丘之貉,你不要太相信男人,到时候像我一样,有苦头吃。

肖菲不能骂张夫人,只能把气撒到文轩身上,她急得骂文轩,你来干什么?你给我滚出去!

文轩说,我干嘛要滚,要滚的人没有滚呢!

老颜也不干了,他揪住文轩说,你这个年轻人这样就不好了,本来我们志愿者辛辛苦苦做通家属的思想工作,已经取得阶段性胜利了,你一来马上就把我们的胜利果实破坏掉了。

文轩嗤之以鼻地对老颜说,把手松开。

老颜还是揪住文轩不放,说,年轻人,要谦虚,要心胸宽广,老同志的意见也要多听听。

文轩说,你自己要做成绩,把肖菲拉近这一团乱麻里,你的心胸真宽广!

老颜气得发抖,张夫人倒像在看好戏一样,看看文轩又看看老颜,嘴角还露出得意的笑容。

肖菲无地自容,一跺脚,逃也似地跑出活动中心。文轩一看肖菲跑了,也跟着出去。

这时候,田田把朱槿护士长叫来了。她们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肖菲在前面跑,文轩跟着追。

张夫人也走了出来。老颜看到护士长来了,如获救星一般,叫起来,护士长来了,好,护士长,我把张夫人请来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护士长了。我去看看老农。

老农的病房里,阿花在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衣服。

“阿花,你不要走!”

阿花不理老农,继续把自己的东西都放到袋子去。

老农急得不行,不停地围着阿花转,阿花走到窗台边他跟着,阿花走到床头柜边他又跟着。

阿花说,你跟着我干什么,我走,你看不见就不用心烦了。老农说,阿花,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不该当着别人的面动手打你。阿花眼睛一瞪说,没人的时候就可以打人了?

老农一听这话,急忙说是我做错了,可是你也要想想我的好处吧。除了这方面,其他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叫隔壁邻居评评理,家里的力气活不都是我一手包干?我打零工赚的钱不都给了你?

阿花说,你是给我钱了,难道是我一个人用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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