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穿过晒谷场,踏上两处石阶,嵇姞就见到一处依着南坡的砖瓦小宅院,坡上是一片密密的竹海。
半腿高的砖砌围墙上斜斜插上交织的竹条,交织处用竹丝缠系住,几处爬满了绿藤,有几朵时节小花吐着芬芳,院中靠近墙边有两棵三丈多高的桂树遮掩了大半个院子。
宅院虽不靠近溪涧,但比起涧南的两排草屋略高丈许,站在砖石结合的门楼前,能看见半个聚落。此刻,竹风偶至、桂香幽淡,嵇姞站在院外,只觉的清幽别致、心念豁达。
门楼下虚掩着两扇竹门,走进去,是一个精致的前院,院子南北向深约三十丈、东西宽不足二十丈,右边两间耳房,左边浅浅的一汪池水、池下有暗水涌动,风亭水榭、几圃花草,小亭旁一棵高大桃树,枝桠茂密,挂着许多彩条,前院后面是三间并开的砖瓦房,房前有廊道连着耳房与水榭,廊道上有交椅、胡床、案台。
一眼看尽小院,嵇姞就喜欢上了。
整个小院,清爽整洁,精巧中透着和谐清恬的自然美,匹配着曲美柔和的砖屋,嵇姞吃惊连连,心底忽然多了一份慰藉与欣喜。她从未在陌生小郎君家借宿过,但站在廊道上望向几道梯田上密密层层的桑树和空中一截神道石柱,内心竟无比舒畅。
阿娘葬在这里,嵇姞心安了。
待此间事了,一切尘埃落定,再在阿娘坟茔前修个娘娘庙,嵇姞心里想着、没吭声。
“小郎主还未成亲,聚落里只有郎伴、并无族亲,几位小娘子为祭奠而来、尽可随意些,当在自己家。”刘璨跨进院门,看着嵇姞三人流连四顾,含笑说道。
“阿姊,你这表弟人不在,院中却井井有条、十分整洁干净昵。”韩子熙小声道。
桑洛带着王老伯、李叙、刘子谋、左芬、余桃也都走进院子,听到韩子熙的有口无心的话,小脸微微一红,下意识地看了看王老伯,没有开口。
她带着邻居家刚刚炖好的一陶盆鸡、婶子家蒸的鹅、自家嫂嫂做的笋干烧肉、几盘小石碟的凉拌山野菜、半盆蛋花汤和十数个烤的金黄热乎的胡饼,一齐放到亭中案几上,左芬和余桃在与桑洛的眼神交流后,抱着几床崭新的绢丝被褥放到了堂屋。
王老伯看着衣着光鲜、疲累至极的三位女媛,稍微寒暄了几句,并未过多询问,识趣地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只嘱咐桑洛留下来陪客,扫塌换衾、照顾起居。
桑洛热情地招呼三女吃食。嵇姞小口慢品、吃的很是儒雅斯文,韩子熙风卷残云般美美地大口咀嚼,阮阿妹边吃炖鸡边捂着肚皮,满嘴余香,一脸的意犹未尽。
饭毕,桑洛请三位姊姊去花圃边的水榭处坐坐,自己麻利地收拾了一下盆盏筷著。
最近半年多聚落里的汉人姊姊养了很多鸡、鹅,还有几个婶婶养了猪,大家日子一下子好起来了,得益于魏道濛分享馈赠,聚落家家有了余粮、偶尔也能吃上肉。
“阿姊,屋里也收拾的很干净呢。”韩子熙道。
“是哪个小女媛,那首山歌也是给她编的。”嵇姞漠然回了一句。
“哦,有些吃撑了~”阮阿妹气定神闲的自言自语,韩子熙盯着依在柱子边的阮阿妹,咯咯咯地笑出了声,嵇姞也抿嘴莞尔一笑。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了,日已西斜。
嵇姞她看着桑洛在灶房、堂屋、东西屋来回穿插的小身影,突然脑中涌现出韩子熙昨夜的玩笑话,脸上腾地挂起了甜甜的红晕。
恰巧,桑洛正巧走过来,看到了,她匆忙转进灶房、又匆忙地捧着木托盘出来,来到水榭将托盘放在案几上,端起陶壶给四个陶盏倒满了浑浊泛着微黄的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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