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家的主家,高大壮丽,远远看去,就像云霄边上的宫殿,故名陵云。
今天是沐法盛会的第一日。
“有请木羽宫家入场!”
一队裙袂飘飘的仙人走进会场,为首者是木羽现任女家主,宫题雪。其后跟着的是木羽家下设三处的掌门人,其三处分别是临川坊、业箜苑和戴月宫。木羽家是仙门四大家族之一,以修器法为纲,其它仙家带武器,他们带乐器,宫家擅于以音传信、以乐克敌,兵不血刃却能以一当十,修为佼佼者,更是以一敌百。但修此法需长年累月的耐性和异于常人的领悟能力,所以宫家家徒虽精却少。
令时雨亲自上前迎接。其扎红的长衫和宫题雪净白的纱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无咎在不远处看着,像个孩子去参加喜宴一般,眼花缭乱。
不多时,一阵喧闹声传来,天空中挂了四轮彩虹。四海郭家以海为据,有东海、南海、西海和北海四个据点,其最拿得出手的便是能吞云吐雾的几只海龙,乘龙而至、吐雨为虹是郭家一贯的出场方式。
无咎看得目瞪口呆,令时雨却不屑一顾,令时雨向来不待见郭家:几条能吐水的龙而已,有什么可炫耀!
四家族最后到的是琉蹊吴家,带队而来的是吴家的大公子,下一任家主——吴子瞻。吴家幽居琉蹊,那里人迹罕至、灵气充盈。吴家不热衷于扩充家业,所以除了琉蹊之外,只有两个下设的据点,一个是偏僻的紫荆城,因满城紫荆而得名,一个是溪河环绕的千树岛,也因岛上树种繁多而得名。但正因吴家不热衷于扩充家业而只修法炼道,使得他们的实力在仙门之中最不容小觑,他们总是时不时又能创造出一些不为人知的功法,其只传嫡系的冠花心法更是神秘莫测。也因此,四家之中最为壮大的陵云令家把其当成假想敌多年,表面令、吴两家和平共处,但私下,令家却誓要打压吴家。
“琉蹊吴家……”无咎缓缓吐出这四个字,脸上那种兴奋不已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略带彷徨而局促的紧张,心情甚是复杂。
令时雨表面上热情招待了吴家之后,便回到无咎身边,现在对她来说,谁都没有无咎来得重要,毕竟她现在不拉近和无咎的关系,等盛会过后又如何能理所应当跟他一起去巫却山呢。为此,一向惯于发号施令、统领全局的令时雨居然连主位都没有坐。
沐法盛会虽然每十年办一次,但几乎每次办的流程都是一样。
第一环节是四大家分别展示自己的实力以确保能稳住家族的地位;
而此环节,郭家每次都是四龙齐上,吞云吐雾,不是弄得整个大会乌云密布、就是弄得磅礴大雨、水漫会场,所以令家还专门在会场设置了引水分流。宫家倒是每次大会都出新花样,这次吹个萧曲、下次弹个瑟谱,每次不仅是曲谱变换,也带有不同的法力效果,也算是精彩得不行。最敷衍的应该是吴家了,“千树归一”的法阵展现了不下十次,而且连上场展示的人都没换,这个法阵看似由千棵树的幻影组成,但只有一棵是真身,而百余年来至今还没人能看出真的那棵,这让大家窝火得很。令时雨对吴家的“千树归一”翻了一个白眼,却见身旁的无咎看得仔细,最后还冒出了一个很满意的笑容。令时雨是真想不通,便打趣问到:“无咎啊,你对吴家的千树归一那么感兴趣?你能看出哪棵是真树吗?”
本就是打趣的话,却不想无咎指了指其中一棵树,笑道:“那棵。”
令时雨万没想到无咎居然如此自信而肯定的指了出来,正想问个明白,吴家的展示却已结束,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无咎指的是对的,但令时雨有一种直觉告诉她无咎没指错。
令时雨震惊未消,令家的家徒却端着一个用布盖住的盘子走上了展示台。上一次沐法盛会,令家只派出令时雨,展示了令家的剑法,令家以傲骨冰霜为剑气,当时令时雨的剑气让郭家四条龙喷出来的水都冰了起来,顿时会场惊呼声雷动,令时雨无疑是当时最耀眼的人,自此被誉为令家的天才继承者;而本次大会,令家看似低调得很,就派了一个门徒端了一个用布盖起来的东西,等掀开一看,是一张网,红色的丝在阳光下显得尤其光亮——是血蛛丝织成的捕梦网。
捕梦网本就是令家让人称赞的法宝了,现在居然织出了血丝捕梦网,在吴家“千树归一”不断发出的唏嘘声之后,会场一度又喧闹起来。
令时雨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无咎的眉心却皱了起来,悄悄望向令时雨,仿佛在问她怎么回事。
血蜘蛛带回令家并不多时,正常的吐丝速度远及不上捕梦网所需的那么多,所以只有一个结论:催丝。虽然如何催法无咎并不知晓,但是世间万物一旦加速原有的生长,必定遭受不同寻常的痛楚。
没有人在意无咎的失落和揪心,第一个环节在给令家的欢呼声中结束了。
第二环节是意欲争夺四大家之位的新势力家族发起的对原有四家族的挑战。曾经的四海郭家,就是在某次沐法盛会上力克老家族,才站到今天的位置。每次大会,想争入四大家的仙门众多,所以第一日是在这些仙门中角逐出四强,获得第二日挑战四大家的资格。
这对令时雨来说没什么意思,她便拉着无咎早早离场了。
“那小子是谁?”“不知是哪家的,据说连个家姓也没有,这小子有福了,令大小姐如此关照他。”因为令时雨的关系,无咎总难免被他人关注。
陵云之大,几乎给每个仙门都安排了不同区域的住所,晚膳也是根据不同仙门的不同口味做的,可谓是周到十分。其夜晚清凉得很,仙门百家用过晚膳抑或在聊白天的角逐赛,抑或在预言明天的挑战赛,也有来看热闹正在闲逛陵云的。而吴子瞻的住处却笼着一股极为严肃的气氛。外面有吴家家徒看守,闲人不得近。
“禀大公子,最近几日感应到了白梅烙的气息!”几个吴家家徒在给吴子瞻汇报。
“当真?!”吴子瞻强忍着内心的喜悦,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绝无错!气息源于陵云主家。”
“上一次令家办的沐法盛会,还没有这个气息,所以……”
“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潜去陵云主家想确认一下气息的源头,但是无奈令家守卫非常森严,我们,暂无收获。”
“沐法盛会,令家肯定严防死守确保不出任何纰漏,等明日挑战赛之后,我们再做计划。”
几名家徒应声之后便退下了。
第二日一早,令时雨便带着无咎坐在了会场最显眼的地方,对于过往和娘亲都是尽可能不被他人关注到的无咎甚是坐立不安。不多时,仙门百家陆续入场,正式开始之前,便有多人朝着无咎坐着的方向看过来,连平时不论他人不管闲事的吴家,也似乎对无咎指指点点,由于相隔甚远,无咎也听不出他们在嘀咕些什么。本以为是些闲言碎语就罢了,没想到连吴家的大公子也朝无咎这边看了过来,并且定定地看了很久。令时雨察觉到了不对劲,便来回望了望,这一比较,便也惊讶了,无咎和吴家大公子吴子瞻,竟有几分相像!虽然吴子瞻她见过多次,但两人不再同一场合也不会轻易想到一块去,所以之前完全没有发现,难怪她第一次看见无咎时便觉得他眼熟。这是不是巧合一时间令时雨没能肯定,也没时间肯定,因为挑战正式开始了。
挑战分为三个环节,由前日在争夺赛中胜出的家族选择现任四大家之一进行挑战,第一个环节是由一对一单挑,第二个环节是组队比拼,第三轮是五人团战。
令家是四大家族中综合实力最强的,而且现在是令家的主场,基本没有哪个家族笨到去挑战令家,吴家的“千树归一”虽然让人切齿,但是吴家道行之深连令家都不敢小觑,自然也不是被挑战的首选,而擅于用乐器催法的宫家功法比较奇特,一般人也不会首选宫家,人不如龙的郭家则每每都被点名,甚至一度有过四强全挑战郭家的记录。今年也是不例外,第一个和第二个家族都选了郭家,这都是大家意料之中,而郭家四龙也在比拼中化险为夷,就在大家议论郭家的四条龙还能不能撑过第三场的时候,出人意料的是第三场被挑战的却是木羽宫家。第一环节一对一单人比拼中,宫家派出的是业箜苑的掌门,他吹奏的武器是横笛,而令大家沸腾的是对方挑战者的武器也是横笛,宫家是用乐器为武器的名门,仙门中鲜有此类,而业箜苑掌门的横笛是公认的仙家第一,对方似乎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因为无人说得上他是谁。宫家这边先吹响了笛声,挑战者随即追上,为防伤及无辜,所以设了结界,二人的法力不会影响到观战的人,所以在外人听来就是一阵又一阵连绵起伏的笛声你追我赶,就在追赶急促的时候,那挑战者手转横笛,竟变成了一支萧,宫家笛声似可穿墙般尖锐,却被对方深沉的箫声给含得死死的,再见对方又一转手,萧又变成了笛,一阵排山倒海式的急促笛声之后,宫家应战者手捂胸口,强忍不行吐出一口内血,败下阵来,全场震惊得鸦雀无声。只那挑战者轻轻说了一句:木羽宫家的笛奏,不过如此!便消失在人群中。目送他离去之后,全场才响起一片讨论声浪。
但竟无人知道他是谁!
“狂妄自大!”无咎隐约听到一个声音,便循声看了过去,是一个家徒打扮的人,闲倚在树边,摇着一把扇子,再看他的眉眼,却锐利得很,明眸皓齿黑发勾鼻,显得很是俊朗,凭无咎的修为,可以感应出比自己修为低的人,但此人,他却感应不出。
“大公子?这仙家,还有谁能吹笛胜过宫家呀?!”
吴子瞻沉思良久,答到:“仙家没有,魔界却不一定!”
“您是说?不会吧!魔道乐宗的舞家?居然敢闯到沐法盛会上来?这~”
吴子瞻举了举手,其手下便不言了。
那名挑战者走后,大家才想起来挑战宫家的这个家族,似乎也名不见经传,在后两个环节的挑战中简直被宫家血虐败北。
最后一个挑战家族,更出乎意外的选择了琉蹊吴家。
“来者不善,小心些。”吴子瞻对即将代表吴家出场的族弟说到。
比武一开始,无咎就看得尤其认真,就像是看自己人比赛一样。
一开始,对战双方势均力敌,还算很有看头,进行一段时间之后,吴家人便显出了上风,对方见势不妙,便随意使了一招,竟召唤出了一只青眼狐,引得全场哗然。召唤术在仙门中所见甚少,因其成功率极低,所以修炼此法的人不多,但是一旦炼成,那在临战之时就是以二敌一。这个挑战者功力却是不弱,但这个青眼狐是着实的厉害。它尤其擅长制作陷阱,就在比武台上转了几圈,便引得吴家人频繁中招,眼看吴家人如此被动,无咎也跟着紧张起来。
吴家人前挡挑战者,后遭青眼狐偷袭,招架不住,受了一剑,又被青眼狐咬了一口脚踝,半跪在地。胜负就在眼前,只见青眼狐一跳,上了挑战者肩膀,似是合二为一的架势,挑战者举剑吟法,向吴家人攻去,吴家人经受不住,口吐鲜血。
胜败已分,却不成想挑战者并未就此罢手。
这急坏了吴家那边的人,在沐法盛会上因比武伤亡的不在少数,但多数都是无意为之,这一场显得过分故意了。但是吴家若出手相救,便不合规矩,视为作弊,极易被众人诟病,吴子瞻左右为难。
而此时胜负既已分,只要主办方下令停止即可,而恨不得吴家落败的令家家主,根本视而不见。这可急坏了无咎,他急忙跟令时雨说明那个青眼狐根本不是被召唤出来的,是本来藏在那里的,挑战者作弊在先,现在还想杀人灭口在后云云,令时雨为之惊愕,不仅是因为无咎看出来青眼狐并非召唤兽,而更惊愕的是无咎对吴家的态度,令时雨示意无咎不要激动,说自己并非家主、没有决定权、无能为力。
无咎竟然信了!
眼看挑战者就要再次举剑向毫无招架之力的吴家人刺去。吴子瞻右手正要拔剑,却见一把黑亮的剑穿过结界,正好帮吴家人挡住了挑战者的那一剑。
夜明,令时雨的佩剑。大家都以为是令时雨出面阻止,却见随剑飞到台上的是一个看似20岁的少年,正是被大家议论已久、不知出处的无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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