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廨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

江舟换了身粗布麻衣,一边活动着酸麻的胳膊,一边深深呼吸一口外头的空气。

他平生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自由是如此美好。甚至连热辣的日光晒在身上,都比以往和煦了几分。

可一想起刚才公堂上冰窖般的氛围,他立刻又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那楚澄儿也太敢问了,年轻人整顿官场是吧?

看县令那唯唯诺诺、汗如雨下的样子;两相对比,莫不是她有后台撑腰,才敢如此……

罢了,只希望以后不要再有交集。

和官府打交道,只这一回就已经让他心力憔悴。

江舟晃了晃脑袋,一只手揉捏着脖颈,朝东街自家鉴宝阁信步走去。

……

几天不开张,鉴宝阁大门紧闭。

只有门上那崭新的“江记鉴宝”四字招牌,彰显出它与此前倒闭客栈的不同。

江舟叩响门扉,很快便听见脚步声从内里传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伙计大福的絮叨:

“都说了,我家掌柜的协助县里办案,这些天不在……”

“吱妞”一声,门扉向内打开。

看清来人后,大福脸上的无奈立刻化作惊喜:

“掌柜的,您回来了!”

胖大身子倒腾着喜悦的小碎步连连后退,为自家掌柜让出一条通路。

江舟迈步进屋,就见大堂内柜台桌椅、货架楼梯,都被擦得纤尘不染,地砖同样是光可鉴人。

可见自己不在的这些天,大福每日都仔细打扫,丝毫不曾怠慢。

他满意地点点头,上到阁楼内室,开锁进屋,从架子床下方的床柜里摸出一钱碎银子,重返大堂交给大福:

“去买斤新鲜猪肉,再添两个素菜做饭,我饿了。

剩下的,就赏你了。”

“哎,得嘞!”

大福喜笑颜开地接过钱,迈开大步就出门去了。

在汤和县,一斤鲜猪肉约莫五十文,而蔬菜就三五文钱不等。

这趟差使下来,赏钱可算不少。

江舟则搬了张靠背椅,随意在大堂坐下,稍作歇息。

这几天在牢里,他就没吃上过一口热饭,全靠水米窝头打牙祭。

那粥都不能称为粥了,一碗汤水里就浮着几粒米。

间隔两天,才配给一个窝头和两条菜叶。

若不是楚澄儿不时给他加餐,带两块窝头过来,他感觉自己都该饿瘦了。

相比之下,伙计大福烧的饭菜那简直是人间美味。

大福原本是酒楼的掌勺师傅。

据童老说,原身是在云州兜售奇物时,于当地酒楼,凤仙楼门外遇见的大福。

彼时他刚被人从店里赶出来。

说是来了新掌勺,看不上他这手艺;更兼他还想预支月钱安葬老娘,便被酒楼掌柜辞了,着小厮轰了出来……

正自神游天外,门外突然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进来。

“敢问,是江掌柜的回来了吗?”

江舟定睛看去,不由得一愣。

这不是开业当天,帮自己维持秩序的荆二少爷么?

先前在牢里与楚澄儿闲聊时,对方曾向他提起过这位荆家茶庄的二少爷,荆少雨。

此人家境殷实,自幼请武师在家教习,学得一身武艺。

偏又快意恩仇,在这汤和县没少惹麻烦。

上个月,班头牛赞在路边编排他过世的老爹,被他路过听见,当即结结实实揍了对方一顿。

这才和那牛赞结下仇怨。

他怎么来了?

是又有奇物要鉴定?

“哟~——咳咳,”江舟刚起了个调,立马想起自己已经换回男子装扮,连忙改口:

“敢问这位兄台,可是来鉴宝的?”

“你是……”

那荆少雨跨过门槛,迈步走进屋内。目光盯着他的脸,随即皱起眉头,围着他绕圈仔细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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