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一夜,翌日登山。
丹髻山山脚,白玉京五间六柱牌楼矗立,赑屃驮柱,间柱冲天,上建九楼,覆黄琉璃瓦,规格之高,不下帝皇。
额坊上刻有“云下仙”三个大字,字迹古拙遒劲,由武帝亲手书丹。
武帝许大器兼资文武,上马治军,下马治民,虽然素来不以书法著称,一手字却极有特色。未称帝前,被人赞为“横风疾雨”。
称帝后,被书家评为“比来善书者,惟陛下有古人气质,惜无法之法,后人不可学。”
小字难评,武帝的大字则堪称大手笔,谢明镜曾坦承大字不如武帝,评价其“梁间横陈大手笔”。
谢明镜是崇末公认的书魁,书魁自叹不如,北秦文人墨客也不敢阴阳怪气,否则难免为人耻笑自取其辱。
练字二三十年的谢嘉宾见了“云下仙”三字,表示叹服,四尺榜书,换他写,难度约等于铁锅炖大象。
“看那么久,你懂?”
申揽蕙世家虎女,文武兼修,书法谈不上自出新意,说一句颇有骨力不为过。从无耻粗俗的作风看,她不认为谢嘉宾欣赏得了好字,那些所谓的绝妙诗词,代笔而已,纨绔惯常手段。
谢嘉宾没搭理她,读牌楼上的楹联,“神仙暮入黄金阙,将相门关白玉京。何解?有官身,不能飞升成仙?还是说俗务缠身,没有修仙的空闲?”
没人解答得了,一品以下,谈论飞升无异于盲人摸象,武帝的心思,也没人愿意当面揣摩。
牌楼后,还是牌楼。
重重牌楼,多是历朝皇帝敕造,往前一座比一座矮,确切的说,古往今来的牌楼,一座比一座高。
这是历代君王“今人胜古人”,一代更比一代强的宣示。
“一生要强的男人啊。”
牌楼前立着下马碑,碑上刻字:一应文武官员军民人等至此驻骄下马。
“马将军,留他们驻守山下,我们上山。”
马虎头对朝廷所立的下马碑并无敬意,“谢家军不必守这规矩。”
“马踏山门,不是我们颍川谢氏的礼数,要与人为善,咱们是来游山玩水的,几百人跟着,闹市一样,还看什么?再说了,白玉京有诸位真君坐镇,谁还敢对我不利?”
马虎头被说服了,山高林密,五百骑施展不开,发挥不了太大作用,真有顶尖高手,自有他出手,他解决不了,自有高人操心,选了几十人远远牵马缀着,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就地扎营。
纪申两家的车马随从也停驻山脚,与申揽蕙随行的世家女昨日早逃之夭夭了,她们本就是“亲友团”,随行是为避免两人独处尴尬,顺便证明两人未曾逾矩,清清白白的。
纪申两家有结亲之意,让子女同游白玉京,先培养培养感情,如果没到相看两厌的地步,婚事就可以定下了。
为了这次出行,纪衡轨做足了功课,一路为申揽蕙介绍风景与楼观典故,那块奇石是仙人垂钓,相传某某道长端坐数年,钓了一株千年化形黄精,炼成金丹后羽化飞升,这座道观是六朝时某仙长的修行地,那座悬空楼观是某朝皇帝退位后的隐居处……
侃侃而谈中,他恢复本相,依然是翩翩浊世佳公子,自信健谈又幽默,申揽蕙虽没了以往的热情,有时也回应几句,比昨天横眉冷对强。
局面在好转,或许谢嘉宾的出现不是坏事,反而衬托了自己的温良恭俭让。
一个是恶俗败家子,一个是知情识趣的温润君子,应该不难选。
谢嘉宾乐得在一边听免费导游的讲解,丹髻山景致的确不同凡俗,山光翠色,奇石异木,青崖飞檐,跃然眉睫,评个五A级景区稍显屈才了。
“前面的风景好看归好看,终究还是欠缺了点仙家气象,丹髻山的仙家气象,除了山顶的紫气东来朝天门、沧溟潮水接云梦外,要数八十一柱撑天起了,申姑娘,看那边,峰峦如天柱。这里只能看到两柱,我知道一个绝佳的观景点,八十一柱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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