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看着面前的老先生,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

只因这位老先生看着自己笑眯眯的也不说话,多少有些瘆得慌。

屠老捋了捋胡须,缓缓递过茶杯,示意二人用茶。

“公主已有数日未至,是否继续读《文集录》呢?”

“好啊,那就麻烦屠伯伯了。”嬛儿抬头笑着说道。

“这位萧郎君......可有心仪书册?”

“哦,我能......随便看看吗?”

“当然可以,请随我来。”屠前辈扬手示意。

萧辰随着屠前辈移步到书架前,此处大堂内共有五列书架,每列又各置四座木架。涂着朱漆的木架足足有一丈多高,上面密密麻麻的摆着书册,有竹卷也有纸册。

每座书架的一头摆着一张高脚方桌,上面有几本细纸订成的册子,样子跟网上买的线装书很像,就是纸张略微泛黄,上面的字倒是无比端正,萧辰自己看了看,上面写着:xxx綱目。

仔细瞧了瞧,里面的字倒是不陌生,什么《拾憶記》、《蓮社高賢傳》、《穆天子傳》、《孟府君傳》、《高士傳》......

不过算下来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接近五五分成,繁体字猜着读也还算将就,只不过磕磕绊绊在所难免了。

萧辰稍稍咽了口唾沫,心里暗想:坏了坏了!心心念念的来读书,却忘了文字这茬儿了,这可如何是好!

“郎君可有选定书册了?”

屠前辈手里拿着一本《文集录》微笑着问道。

萧辰见状假意翻了翻眼前的一本书册,又放下了去。

“此处藏书甚多,经典之作更是繁盛啊!”

“哦?郎君怎知此架上有奇书典籍?”

“哦!我适才已浏览过纲目,发现奇书圣典皆藏于此,传记作品多如繁星,在下实在是......难以取舍啊。”

屠前辈听毕,双眼眯成了一条线,捋了捋胡须转身走了出去。

“公主,《文集录》已取到。”

“谢谢屠伯伯。”

萧辰也跟了过来。

“你呢,没选到书册吗?”公主抬头问了一句。

“我啊,我......”

“南阁藏书甚广,郎君初次来此,定是不知从何开始读起,对吧?”

屠老明显是在打着圆场,于是萧辰就坡儿下驴。

“哦,对对对,这么多书,光是看纲目就够我读上几天了,嬛儿你读你的,我在一旁看着就是了。”

萧辰挤了挤笑说道。

“你直接说不喜欢读书就是了,哪有看人读书之理!”

嬛儿头也没抬,随意翻了几页书说道。

“额,我......”

萧辰一时语塞。

“前辈,要不您带我去楼上看看可好?”

萧辰看了看屠前辈说道。

“郎君想去楼上参观自然欢迎,只是公主......”屠前辈欠了欠身子,略显为难。

“我可没拦着,想去便去就是了!”

“那你先读着,就麻烦屠前辈带我上去开开眼。”

萧辰急忙接过话音,尴尬的汗珠子都渗出了额头。

嬛儿依旧埋着头继续翻着书。

屠前辈拱手退步,先行上了楼梯,萧辰咧着嘴站起身来,赶紧跟了上去。

萧辰几步就跨到了第二层,此处可是别有风貌。

只见一摞摞竹简有序摆放,书架也矮了许多,盛放纲目桌子的顶端都挂着一个牌子,左右观察,似乎与朝代的名称相对应:商、周、春秋、霸国......

顺次陈列。

萧辰见屠前辈在窗前驻足,便跟了过去。

“多谢前辈解围。”

“呵呵?何出此言啊?”

“说实话,我并非读书之人,刚刚让您见笑了!”

萧辰低头拱手。

“是吗?郎君此话恐怕言不符实吧!”

萧辰听后皱了皱眉,心想这老头难道会知道我不认得这里的字吗?

屠老捋了捋胡须,转过身来对着萧辰。

“老夫虽日夜与这些书简相伴,很少过问窗外之事,然今日得见郎君,着实有些不解。”

“晚辈不敢,还请前辈明示。”

萧辰撑着笑脸,心里却万分忐忑。

“郎君乃番人也!”

萧辰听了这话,也没有多惊讶,毕竟自己的行为举止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说怪异了。

于是低头拱手。

“前辈此话怎讲?”

“郎君非我南国之民,然否?”

番人,意思就是小邦国呗,也没啥不好的。

“没错,那日陛下说这里是京都建康,其实我住的城市离这也不远,而且建康城在我那边,还是省会,这么一说,我虽然不是南国子民,但对这里还算是熟悉吧。”

屠前辈听了萧辰这番话,频频皱眉,不过也正因如此,才更加确定了,转而微微笑了笑。

“南北虽未一统,可有番人入京不足为奇。南国虽无秦汉之远疆阔土,但亦非弹丸小国,番邦朝见使者时而有之,然吾所指番人,并非异乡之人那么简单。”

萧辰听完心里不禁一颤,难道他知道我的身份?奇了怪了,这老头是个神仙吧!

屠前辈盯着萧辰再次端详着。

“郎君慧根不凡,但又无先民之相,由此观之......郎君乃后世之人也!”

真的神了!

萧辰听完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在书架上。

见萧辰这般反应,屠前辈又捋了捋胡须。

萧辰扶着书架,脸上挤出了一丝镇定。

这可怎么办,这老头一针见血啊,一点儿面子都不留。

萧辰只能故作没事儿人一样,皮笑肉不笑咧咧嘴。

“前......前辈说笑了,有句话说的好,诸夏及九州,皆我中华儿女。国有更替,历史亦涛涛向前,还请前辈......不必多虑!”

“呵呵,你且放心,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屠前辈笑了笑说道。

萧辰急忙低头拱手:“多谢前辈。”

“可是......”

“前辈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呢?”

屠前辈笑着摇了摇头。

“经史可观仙神,察鬼魅。自古以来,宫殿之内多有异事,况乎番人而!”

“前辈这么说,您可是通晓天地之道的神仙了?”

“那您知道我该如何回去吗?”

“郎君稍安。”

萧辰在一旁站着,满怀期待。

只见屠前辈思量了片刻。

“所谓:万物皆有灵,前世未可知。来去尤一路,春色满庭时。”

“来去尤一路......”

“前辈是说从哪里来的就要从哪里回去吗?”

“郎君才智过人,只是天意不可违,郎君还是自己思量吧!”

“那......”

萧辰欲言又止。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一定是有能回去的办法,可他又说什么天意不可违。

这老前辈说了等于没说,还吊人胃口。

于是萧辰只能低头拱手。

“多谢前辈指点,还请前辈为我保密。”

“这是自然。”

二人闲谈几句,屠前辈便带他浏览各个书架的藏书情况,推荐了几册史籍孤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你在看什么啊?这么久也不见下来!”

嬛儿缓步登上楼梯,看着里面问道。

“公主殿下。”屠前辈拱手。

“我见他迟迟没有下去,还以为找到了什么书册,看入迷了呢!”公主朝着萧辰这边说道。

“萧郎君喜欢典籍,老朽正在给他介绍几册孤本。”

“对对对,光顾着让前辈带着我见识孤本了,太投入,忘了时间。”

“恐怕屠伯伯也是一番徒劳了,有些人来到这,是不是当真想要读书还不知道呢!”

嬛儿瞥着萧辰说道。

萧辰望了望屠前辈,只能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公主说笑了,打理南阁本就是老朽职责所在,今日借公主之缘,能与萧郎君相识,老朽荣幸之致。”

“公主,萧郎君,二位请随意浏览,老朽就先行告退了。”

屠前辈低头拱手退去,公主点头还礼,萧辰也拱手示敬。

“初次来此,颇感新奇,没成想冷落了你。”

“还请公主殿下恕罪!”萧辰深深的鞠了一躬。

“哼!”

公主背着手,眼皮也没抬一下。

“如此大礼,我可受不起。”

“罢了,本公主今日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那就......多谢喽!”萧辰抬起头嘿嘿的笑了笑。

“对了嬛儿,这位屠前辈是什么来头儿啊?”

“怎么?屠伯伯与你说了什么吗?”

“那倒没有,就是觉得前辈博学多识,让我佩服的很。”

“那是自然。”

“屠伯伯是前朝史官,虽无权柄,但沿袭上古史官礼制,帝王所言所行皆可录于书简之中。”

“我们能读到史书,以史为鉴,都是史官之功。”

嬛儿背着手,一字一句的说道。

“原来如此!不过话说回来啊,哪个朝代不是扬此抑彼呢!这书简中又能有多少真实的春秋可信呢!”

“嗯?你胆敢说出这般忤逆之语。”

嬛儿皱着眉瞥了一眼萧辰。

“嗐!就事论事嘛,你得让老百姓发声不是!”萧辰看着嬛儿说道。

“好,那你就事论事吧,我又没说什么。最多就是告诉父皇,让人把你舌头给割了!”

嬛儿冲着萧辰使了个发狠得眼色。

“哎!没看出来啊,你这小小年纪,心倒是够狠!真是典型的......”

“什么?”嬛儿追问道。

“没什么!”

“你说啊!。”

“我说,你就是典型的......美人胚子。”

刻意的遮掩难免会有些尴尬,于是萧辰先行笑了笑。

“呸!油嘴滑舌!”

嬛儿的脸上泛出一丝红润,眼神急忙躲避着。

“那屠前辈怎么到这里了呢?”

“自古良臣择主而侍,正如你所言,父皇也是看中了屠伯伯满腹经纶,又独具慧眼,于是就把他安顿在了宫里,封了太史令,打理着南阁。”

“屠伯伯从不插手政事,父皇对他亦是毕恭毕敬,时常到南阁请教疑惑。”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如此看来,陛下他老人家称得上是圣主明君了。”

“妄议圣主,要诛九族,你怕不是活腻了?”

嬛儿表现的很严肃,心里却是想吓唬吓唬萧辰。

“嚯!不是吧,随便说句话就要诛我九族?”

“看来南国的律令要比你更凶残!”

“这样诛下去,我怕连第一集都活不过了。”

萧辰摇了摇头说道。

嬛儿听后轻声发笑:“哼哼,瞧你那模样,既然怕了,你就老实点儿。”

嬛儿说完,转身扶着窗台,眯着眼迎着春风的抚慰,一时间屋里安静了下来。

“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萧辰上前问道。

“没有,只是很久没像这样有说有笑了,让我想起了儿时,那时我还不是什么公主,也没有那么多人整日簇拥着,但是我有娘亲陪伴,很快乐,也很满足。”

“后来呢?”

萧辰也来到窗前,看着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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