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群山,不乏遮天的古木,一条大河如白蛇,在群山间蜿蜒疾驰,一路向南。

流经一处略微平坦的山沟,大河在此分出一股,形成一片小湖,从高处看来,好似白蛇兴之所至,在此落下了一颗卵。

湖的北面,一片小村沿湖而建,约莫有个四五十户人家,湖的南面则是有些深沉的老林子。

此时快到晌午,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蹲在河边木头搭成的码头上,旁边放着半块萝卜,萝卜上插着一根快燃尽的香。

小孩一身粗布衣服,抱着半人高的鱼篓,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湖面。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平静的湖面冒出几颗气泡,然后归于沉寂。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再过一会,另一处,一串更加密集的气泡飘起,如镜的水面也跟着荡起阵阵涟漪,一团血色在水中慢慢晕开。

小孩看着那团血色,嘴巴微微憋起,神色充满担心,好像随时会哭出来。

少时,“哗啦”一声,一截短枪刺出水面,枪上穿着一大一小两条青鱼,小的有成人手臂的长短,大的那条看不太清,但也比岸上小孩还要大些,正扑腾身子死命挣扎。

一颗脑袋从水中钻了出来,男子深吸一口气,趁这个间隙,把小鱼快速取下扔向码头,后又捏住枪头那端,两手把大鱼卡在枪上。

小孩转忧为喜,立马起身,把鱼篓向前一送,正好接住抛来的青鱼,随后向前跑了几步。

“鱼王,是鱼王!二哥又抓到鱼王啦?”小孩朝水下男子不停挥手道,“快上来二哥,快上来!”

见小孩靠近,男子眉头一皱,大声阻止道:“三子,给老子退回去!”

听了男子的话,小孩好像忽想起了什么,浑身一激灵,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却依旧踮起脚尖使劲张望。

水里,大鱼挣扎得越加厉害,周围泛起无数带着血色的水花。

男子咬紧牙关,知道大鱼这是回光返照,攥长矛的手更紧了几分。

这边动静极大,不知不觉间岸上已经围拢些人,看热闹的都是村民,乡里乡亲的也不生分,一个劲朝男子嚎上几句,算是捧了个人场。

眼见男子与大鱼在水中角力,几番起伏后,大鱼动静越来越小,便知道这鱼就快被拿下了。

一老头满头白发,佝偻身子,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扶着长须,一瘸一拐,边走边道:“这是今年第五只鱼王了吧?一人搏杀鱼王,二狗子硬是要得,他老赵家摸鱼的本事算是续上啰~~”

鱼王,不特指某一种鱼,在这十里八乡,一人大小,能掀翻小船的大鱼都叫鱼王。这样的鱼在水中力大无穷,没三五个壮丁根本拿不下来,跟别说与之水中角力。

“呵~~这何止是续上了,要我看,当年赵叔也没这本事。我反倒很好奇,为啥他能经常找到鱼王,真奇了怪了。”

接话男子名叫周虎,十七八岁模样,头发随意往后扒拉着,虽蓬乱却不邋遢。男子五官硬朗鼻梁英挺,脖子上戴着拴两颗巴掌长犬齿的骨头链子,只一身寻常山民装束,却穿出几分江湖豪气。

男子想了想,又道:“我说老瘸子,你也别总二狗二狗的叫,现在他可是村长,咱们私下里叫一叫就行,这里多人~~”

乡下的习惯,小孩取个贱名好养活,等长大了,再寻个识字的先生,提点酒肉求个大名。

然而长大,条件其实很宽泛,可以是成年,可以是结婚生子,也可以是干了大事露了大脸,还可以像赵二狗这般,家里的顶梁柱一根一根的折,他便理所当然地长大了。

老瘸子听了呵呵笑了两声道:“对,对对,得叫赵临江,一晃眼,老夫亲手接出来的小孩都已经是大人咯。”

随后又笑了几声接着道,“说起来,这临江二字,还是你俩从我老瘸子这偷去的,肉就算了,这几年了都,酒我可还记着嘞。”

男子只能尴尬一笑,挠头讪道:“这不没办法嘛,咱村里头就您老一个识字的,这次一定还上。”

这一老一少慢慢走着,插科打诨间已来到小码头,行到小孩身后,见他正出神,男子朝他肩膀一拍道:“嘿,老三,还不叫人。”

“啊!”

小孩吓得一哆嗦,差点打翻鱼篓,随后转身看了看两人,拍拍胸口:“是虎哥啊!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

小孩话没说完,岸上已传来了妇人的吼声:“三狗子,还不给老娘滚回来!”

听见声音,三狗子又是一哆嗦,朝老人微微躬身,抱着鱼篓朝岸上跑去。

望着小孩背影,周虎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哎,老赵家的种,却不让下水?赵姨不知怎么想的。”

再看水面,折腾良久,大鱼终于没了动静。

把大鱼拖上了码头,赵临江也顺势一趟,闭着眼,四仰八叉大口呼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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