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翌日,春怡酒店的小会议室,一摞照片甩在关扬面前的桌子上,二三十张散得到处都是。

梁进东和孙芊红,红脸粉脸写满了怒,这个雇工做出来的事令人愤慨,“别说给你结账,就你拍出来的这些垃圾,不找你赔偿损失就不错了!”

这些照片完全没有重点,僵硬端庄的会议现场、比比划划的随行交流成了主体,最紧要的设备,这个人居然就拍了两张!

面对顿失优雅的女人和即将失去的工钱,关扬显得很克制。实际上不怪对方发火,他在车间看了一路设备,一边是眼前的电焊机、示波器、信号源设备和组装流水,一边满是电池厂的车间影记。

那是一段让关扬非常怀念的岁月,尤其刚刚离开故土,在这陌生的地方钻过洞、跳过车,从一个整日与设备相伴的人变成了看一眼都难得。不亲临尚好,再入此境令人沉湎难以自拨。等他想起来任务的时候,已经走到流水线的末端,路又不走回头,还得保持镇定。

“我记得孙助理的交代,您让我重点拍摄车间,还说会议拍远景、设备用近景,最好把型号都拍下来,公司画册要做一个设备专栏,可是现场我才发现没有用过这个型号的相机,实在抱歉。”

孙芊红暗暗挠了挠手腕,她根本没做过这样的交代,当时把相机塞给关扬,说的只有拍拍拍,转头就去安排工装的事了。她之所以急切,实是因为梁进东雇自己也不过半月之久,桩桩件件满含对自身的考察。

关扬这么一说,倒是在梁进东心里给孙芊红加了分,孙芊红一听把自己择得干净,立时对关扬没那么大气性了。

梁进东连哼带笑,“什么没用过,就是手跟不上脑子呗,像个呆瓜一样!”

“有人说我脸像冬瓜,脑子里是面瓜,一脸粉刺像黄瓜,呆瓜倒还是第一次听。”关扬言罢转身而去,却听梁进东发出一声重喝。

“站住!”

突来一声吼,关扬缓住脚步,却把孙芊红吓得够呛。梁进东突然没那么“端庄”了,甚至莫名抽了一下嘴角,看上去他满腹话说,又以一种痛苦不适的表情强行刹了车。

什么情况,孙芊红内心大呼,关扬只是说了几个瓜,效果却比地雷还要炸裂,梁进东竟变脸如斯。

“芊红,把钱给他结了。”

……

这天一早,恒友正在开早会,忽听外面一声锣响,把每个人震得一个激灵。

关扬是朱国正介绍进厂的,朱国正曾提醒过闫友,众目睽睽把人甩在关外,事情得有个交代。而闫友听到却是另一套,是关扬不顾劝阻主动跳车,他的擅自离岗还给厂子带来了损失,要交代的是关扬。

这两天厂子内部言语纷杂,各般揣测不一而足,坐实了关扬无证的身份,也有人进言赶快息事,照顾外商情绪才是头等大事。闫友最终综合了意见,非但没有追问,反而直接给关扬销了工,一个孤漂野泊之人,就算回头找上来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厂子少个大活人,一个个就这么心安理得?”

见这人一身虚胖还很嚣张,又是槌又是锣,砸场子也不过如此,立时有人怒而喊话,“哪来的小泼皮!再造谣轰你!”

“小爷朱小福,我兄弟在你们厂子干活,已经三天未归,你们都睁眼瞎了?”

闫友面色沉沉,这时才意识到缺失了关扬的某些信息。他很不愿意得罪朱家人,眼前看去是朱小福,他上一代的国字辈有六男二女,而除了亲爷爷,朱小福还有四个大爷爷。况且招工要找朱国正,这条路万不能走绝了。

可是不等他开口,一旁的杜果果冷叱出来,“荒唐!无证之人私自跳车,还找我们要说法?”

唱戏也看戏,朱小福咣的又是一声锣,“就你们这破板房还敢提证?石棉瓦伤肺你们做报告了吗?噪音这么大算过承重了吗?再给小爷说这些,咱就一起往上告,关扬最多回老家,我看你们还开不开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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