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镇下了冬日来最大的一场雪,除夕夜本该是华灯初上,阖家团圆的日子,三河镇却一片死寂,火光滔天,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唯有幼童凄厉的哭喊声在夜里显得尤为突兀。
“啧,他们手下竟还有漏网之鱼,有意思。”
青色衣袍身影脚踏血河,在尸山血海中抱着父母尸首哀嚎的幼童跟前驻足,高大的身影俯身而下,不顾幼童反抗捏住她涕泗横流的脸,声音明显有些诧异,“至阴之体?啧啧啧,可惜太年幼了。”
又捏了捏幼童的身体,另一只手握拳抵住嘴唇闷声咳嗽:“根骨不错,这体质倒是做药人的不二之选。”
却见幼童一口咬向男子的手,明明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左右,眼里的恨意让人心惊,“是你杀了我爹娘屠了三河镇!”
青年不紧不慢的松手,让幼童的动作扑了个空,他嫌弃地用帕子将苍白的手指一根根擦干净,随手扔到地面,神色倨傲:“本君可不屑于要你们这些凡人蝼蚁的性命。”
“随本君回去。”青年说罢飞身而起,幼童身体悬空,随青年消失在夜空中。
青年身形再次出现时已是一个时辰后,不省人事的女童被他如同破布般朝静候在一旁的黑衣扔去,黑衣女子伸手接住,低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怀中的女童,眸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
“看好她。”青年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再度消失在夜色中。
青年道号冕元道君,在修仙界颇具盛名。百年前身中奇毒,伤了根基,修为倒退至元婴,寸进不得。为解身上的剧毒,尝试了无数方法,还是无济于事,眼看着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干脆另辟蹊径,在活人身上下毒试药。
而幼童成为其中之一,也因此坠入无边炼狱。
女童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处昏暗的洞府中,一缕温暖的天光自山洞顶端的缝隙中洒落到她身上,她并未从中汲取到到温暖,反而觉得遍体生寒。
三河镇一幕幕惨烈的景象不断闪现在她脑海中,附骨之蛆般挥之不去,耳边似乎还有尖锐的惨叫声哭喊声传来,刺得她耳膜生疼。
她用力地捂住耳朵蜷缩着身子,嘴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声,泪水决堤而下,因此并没有发现山洞中除了她之外还关押着数百人。
这些人逢头垢面,衣不蔽体,瘦骨嶙峋。或浑身生疮,全身溃烂流脓,或四肢异化、眼球爆凸,疼痛让他们控制不住地扭曲哀嚎,形状可怖。
令人作呕的恶臭味在这通风不足的地方弥漫开来,他们神色麻木,如同行尸走肉般或仰或躺地蜷缩在阴暗处,会哭狼嚎声在山洞内不断回响,让人头皮发麻,此情此景说是无间地狱也不为过。
忽而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部分关押在洞穴中的人如同没上油的齿状轮轴般转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又麻木的收回目光,还有几人的人朝声音的来源爬去,嘴里含糊不清地哀求来人将他们杀了,给他们个痛快。
昏暗的灯光洒落到来人身上,只见来人身着一袭黑衣,不染纤尘的衣着打扮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赫然是昨夜的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对洞中扭曲爬行的人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女童身边,屈膝下蹲,绣着精致暗纹的衣袖微微垂下,扫过女童稚嫩的脸颊,她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揩去女童的泪珠。
待女童平复心情,黑衣女子柔声道:“你唤作何名?”
黑衣女子女子生得光润玉颜,气若幽兰,莫名让女童心生亲近之心,女童稚嫩的嗓音已经哭哑,她抽噎道:“沈、沈书亦。”
“很好,你要牢牢记住这个名字,切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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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赤脚踉踉跄跄地从阴暗处走出,瘦骨嶙峋的身体沐浴在阳光下,身上面上斑斑点点,尽是喷射状血迹。
只听“啪嗒”一声,匕首从沾满鲜血的手中滑落,她忍不住弯腰干呕,半响才直起身子,颤抖地用沾满鲜血的手挡住刺目的日光,泪水混合血水从脸颊滑落。
沈书亦又哭又笑,状若疯癫:“哈哈,哈哈哈哈,阿爹、阿娘,八年了,整整八年了,冉冉今日终于手刃贼子,从此自由了。”
少女正是八年前三河镇被冕元道君带走的幸存孤儿沈书亦。
这八年来她被关在幽暗的洞穴中受尽非人折磨,若不是父母及三河镇上万未曾安息的亡魂以及时刻提醒她大仇未报,以及玄幽的暗中帮助,她恐怕早已在不见天日的洞穴中得了失心疯,亦或者与那数百个被囚禁在洞中之人一道埋尸于此。
而玄幽便是那名黑衣女子。
说起来沈书亦对玄幽的感情极为复杂,玄幽既是授予她知识的夫子,亦是亲手送她与其他人进炼狱的刽子手。
但玄幽告诉她,她们有共同的仇人,那便是冕元道君。
沈书亦这八年来每隔一段时期便会见到冕元道君,每次见面,她都要经历痛不欲生都折磨,美名其曰为他试药,每每试完药冕元道君又会大发雷霆,将玄幽打得半死不活,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而被一同囚禁在洞穴中的数百人也因他的到来一个个消失,最后只剩沈书亦一人。
沈书亦知道这一切都不怪玄幽,玄幽也是身不由已。
冕元道君不在时,玄幽便会以故事形式授予她许多知识,她才知道,原来上古时期六界未分,神、魔、仙、妖、人、冥六界生灵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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