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拾儿——”

青石长街,其间人潮熙熙攘攘,一约莫十四五的少年闻言一怔,每次听到别人喊自己名字,他心里都会涌现出一股怪异感觉。

就好像……除了顾拾……

他还可以被叫做别的甚么名字——

或许顾拾…也是别人的名字……

青年怔住这片刻,身后就有人追上来,是位约莫五十多岁的婶子,体态甚胖、眉眼都很开朗,一眼就能看出她是急躁、正善的性格。

拉住他的手,这婶子拍进十几枚铜钱,恨其不争的骂道:“你这傻娃娃,卖四五年的药材,怎么还不晓得分辨好坏?”

“平白教闫算盘扣你的药材钱?”

闫算盘是医馆账房、负责药材采买和卖出,以及药房各种大小进出项目,为人刻薄而斤斤计较、惯爱盘剥他们这些采药人,又因日日与算盘为伍,还时刻怀揣着一个小木算盘,故被他们背地里做闫算盘。

顾拾这才回过神,看着左手里的铜钱,心头涌现暖意,露出笑容说:“何婶,我哪能晓得那么多?再说……”

他左手提起网兜纸包说:“只要我与他讲讲价,将这十几钱要来,只怕我这药又得贵上二十几文了!”

“一进一出,闫算盘总要剥一头心里才舒服!”

何婶一听这话,也晓得他话不假,扭头冲身后咒骂道:“就是这般,这个扒皮鬼,恨不得挖鼻屎出来做盐吃——呸!早晚他得吃大亏,气死他个吝啬鬼,旁人怕他,我可不怕……”

顾拾听得好笑,何婶人虽然极好,可骂起人来,真是每天都不带重样,顾拾都不晓得她是在哪里学来这些骂人的话。

这些话纵使他想破脑袋,只怕也想不出来。

骂完之后,何婶又回头笑着说道:“顾拾儿,收你当学徒的事……你也莫急,等我再和我家里那口子说说,肯定能行的。”

从去年提过这事,被路医师拒绝后,何婶就像是觉得愧疚,没少和他再念叨。

顾拾摊开手里的铜板,笑着说:“何婶,一次十几文,你帮我少说也有两三百次,这加起来就不是笔小钱,我都不晓得该怎么感激你了。”

“况且就算路叔松口答应,学徒总不会会有工钱,东家也不会许我连吃带拿、还往家里带药的。”

顾拾说的坦然,晓得此事不可为,无非是让路叔为难,纵使路叔真答应,东家再依仗他的医术,心里只怕也会不舒服,连带着厌恶路叔、何婶。

自小在人冷眼长大,顾拾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更不想连累这对他很好的何婶、路叔。

何婶脸上也浮现难色,随即大大咧咧说:“顾拾儿,我晓得你难,到时候我叫我家那口子贴补你一点,你没事还能再采采药,早些让你出师,也就是了!”

“像你这样每天深山采药,多危险?采药人又有几个能得善终?何况你每次都是一个人进山,比旁人还更危险!”

何婶质问的话如连珠,虽不太中听,可全是关切。

顾拾当事,自然更晓得凶险,却也无可奈何。

除却采药,闫算盘贪图克扣,能收下他的药材外。这偌大的翠霞镇,再无他半点务工之所——

沉默片刻,顾拾低声道:“何婶,金光寺明慧大师说,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数,若真有那天,也就是我和我妹妹的命数了!”

何婶闻言,面色也柔和下来,轻声说:“顾拾儿,这些年……你确实过得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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