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尚书府,祝长安习惯性地观察着霍尚书的院子。只见府里的下人都来去匆匆,见到他们这一行人也没有片刻停留,只闭着嘴干活,对别的事不闻不问,甚至连眼都不抬一下。
说来也奇怪,这霍尚书府里仆人不少,绿植很多,甚至还有一块巨大的太湖石在厅里摆着,可这府里的氛围却似乎比将军府还要冷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死寂。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袁夫人悄声解释道:“霍尚书性子是个沉默寡言的,但霍夫人是个活泼性子,也就是那几年霍尚书才话多些。听闻这府里的一草一木,哪怕是一个小摆件,都是当初霍夫人亲手布置的,这么多年都没动过。只可惜霍夫人难产早逝,便是当年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活下来,霍尚书丧偶后便又变回了从前沉默寡言的样子,没纳妾也没续弦。”
说着还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唏嘘:“家里没个女主人终究是少了些家味,霍尚书又规矩严,所以这府里的下人才一板一眼的,生怕挨了罚。”
祝长安点点头,没想到这书里除了男女主,还有其他的痴情种。
想着想着不禁瞄了一旁的袁子望一眼。她怎么忘了,这位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恋爱脑一枚。
感受到打量的目光,袁子望疑惑回望,那小妮子却又把头转了回去,嘴角还若有似无地带着一丝蔑笑。
袁子望:?
祝长安:最烦恋爱脑!
几人刚进厅里,就见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从内间走了出来。祝长安规矩地行礼,同时不忘悄悄打量着这位霍尚书。
只见这男人头戴纶巾,上唇留有胡须,只是可能不常打理,显得有些杂乱,鼻翼两侧还有两道极深的沟壑,一直延伸到下垂的嘴角;看着不过四十多岁的年龄,胡须和鬓角却有些发白,眼珠有些发灰浑浊,眼神也是黯淡无光,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几位长辈挨个见了礼,便到了祝长安拜年的时候了。
因着霍尚书面相严肃,又是第一次拜访,祝长安也不敢再像给袁夫人拜年那样撒娇卖乖,只规规矩矩地下跪磕头,说几句吉祥话,把红封拿到手就算完了。
袁子望跟霍尚书同在官场,是同僚,自然不可能对他下跪磕头,加之霍尚书是吏部尚书,是袁子望的直属上级,所以袁子望不仅拿不到红封,还得给霍尚书送礼。
这边袁子望刚把一对南海宝珠送出去,转头就看到祝长安慢慢悠悠地把大红包收进袖子里,似乎是有意在他眼前得瑟,动作慢得像他那在老家得了呆症的外祖母。
这般孩子气的行为袁子望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瞥了一眼就不再理会,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红封,他可是坐拥一整个将军府!
即便这尚书府里只有霍尚书一个主子,郡主等人也是要照例坐下来闲叙两句家常的。
“不知二位今日如何会一同前来?”霍尚书似乎对两家人一起拜年这件事有些讶异,不过看了眼一旁坐着的祝长安和袁子望,似乎又明白了过来:“可是好事将近?”
两家议亲的事到底还没过明路,自然是不好拿出来到处说,不过袁夫人和郡主倒也没否认,只是将今日的实情说了出来:“不过是今日先去了袁府拜年,袁夫人便提议同行作伴。”
虽没明说,但霍尚书脑子是会拐弯的,自然能明白郡主的言外之意,只点点头,望向一旁的祝长安和袁子望两人,感叹道:“好好好,才子佳人,才子佳人……”
说完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神泛起一股哀愁,只定定地望着门边的一株盆栽,似是在回忆什么。
霍尚书本就话少,一时间郡主和袁夫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袁子望也不可能大过年的跟人家讨论政事,厅里便沉默了下来。
祝长安顺着霍尚书的眼神看过去,发现那株盆栽的花冠像一株明亮金黄的大莲花,而自己上辈子,竟然见过!
“霍尚书,这可是西域特有的金莲花?”
“你见过?”霍尚书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总算有了表情,惊讶地望向祝长安。
祝长安一个从小生长在都城里的小女娘自然不可能见过,于是她摇摇头解释道:“不曾见过,只是在一本游记里看到过金莲花的描述,‘通体无毛,花柱为紫色,花冠形似莲花’,据说是在西域随处可见的野花。”
虽然祝长安没见过,但穿越过来的李笙见过,上辈子的大学室友里有一个新疆同学,她大一刚入校的时候怕太想家就带了一盆金莲花来寝室养着,据说是新疆那边特有的野花,只可惜新疆和她们大学所在地的气候差异太大,只养了不到一个月就死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既然袁夫人说这宅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霍夫人亲自布置的,那这盆金莲花应该也不例外。这么多年还活得好好的,想必照料之人定然极为用心。
霍尚书点头承认:“这的确是西域的金莲花。”
“因是西域特有的花卉,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无缘得见金莲花了呢,没想到竟然在这长了眼!”祝长安笑着附和。
余下几人听他们这么说,也好奇地去看那株金莲花。
也难怪他们会如此惊奇,毕竟西域同大周的关系着实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水火不容,祝长安记得原书里光男主领兵出征西域就有两次,只是后来大周灭了西域外围的一个比较大的部落,才让西域有所忌惮,同大周的摩擦也减少了许多。
但即便如此,西域的东西在大周,尤其是在都城,也是十分罕见的,更别提这样娇滴滴的花卉。
袁子望倒是有些疑惑:“既然是西域的花卉,如何尚书大人这里会有一株呢?”
霍尚书面不改色,却罕见的笑了笑才解释道:“从前我夫人有一婢女,是来自西域的俘虏,当时她恰巧带了一把金莲花的种子来都城,因着我夫人喜欢花卉,那婢女便给她种出了几株金莲花,我夫人十分喜爱。”
说着说着霍尚书话语里带了几分遗憾:“只可惜这金莲花娇气,没多久就大量枯萎死亡,我们找遍了都城的花匠来照料也只留下了这一株。”
既得到答案,袁子望便不再追问。
众人并未在尚书府久待,看完金莲花便告辞了。
这回祝长安说什么也不跟袁子望坐同一辆马车,郡主和袁夫人拗不过她,便只得让祝长安母女同乘一辆马车,袁夫人则是同袁子望坐一辆马车。
后面的拜年倒没什么特别的,总归就是祝长安下跪磕头,红包到手。跪到后来祝长安感觉自己的膝盖都麻木了,只是在机械地重复着下跪的动作。好在收到的红封不少,勉强抚慰了她因为跪了一整天而疲惫的心灵。
但同时还有其他事让祝长安感到郁闷,那就是今日拜访的人家都认为祝袁两家一同拜年是因为祝长安和袁子望的好事将近,想来不出一日,两家议亲的事就会传遍都城。
一想起这事祝长安就觉得气短,也不知道定远侯跟郡主说了没有,别到最后她真得嫁给袁子望,那她早晚会被那厮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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