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吹起一阵风,将红布掀起,不知为何像有一股力量压制,红布下沿刚掀起到萧李素宝鼻尖处,便垂落下来。
滴下的眼泪却吹向别处,在半空中化作一朵朵桃花,掉落在地上。
萧李素宝一直流泪,身后一直有桃花飘落。
一路弥漫着桃花香。
陈大发缀在队伍最后面,避开每一朵飘到他身前的桃花。
他也没有踩到任意一瓣花朵,手里握住萧李素宝给的那块桃木。
心思没有在桃木上,陈大发反而想到了精卫鸟。今日得以看见,应该是巧合,或者冥冥中自有安排。此刻他无法了解更多信息,只能见步行步。
他最终目的还是去神仙窝。
萧李素宝从飞来湖开始落泪,便一直哭到竹园。
眼泪不断,一路桃花。
花开花谢总有时,他们到了。
竹园,没有张灯结彩,只有一副婚联而已。
鲁春秋早已上到小阁楼二层的东边房内,等着萧李素宝。公牛哀给雪衣他们的说法是,萧李素宝不能与鲁春秋同时迈进竹园,因为她不配。
男尊女卑,岂可同时进门!?
所以鲁春秋便在房内等着新娘子。
至于这种礼数,鲁春秋从哪本书看到,又或者只是他个人的歪礼,没人知道。谁也猜不准鲁春秋的心思。就像陈大发的死鱼眼,谁也别想从他眼神中看出他内心想法。
在妖荒,鲁春秋既遵天极大陆之礼,又自作主张。
鲁春秋就是葫芦里的药,只有江湖郎中才知道。
公牛哀示意众人稍等,他上去二楼禀报;实质性的东西没有多少,但形式不可缺。
陈大发不知和周周说了什么,然后把那块桃木给了他。周周拿着桃木,走到雪衣跟前,转述了陈大发的意思。
雪衣捏着桃木,无奈,只能跟萧李素宝说:“素宝,陈大发说桃木还回给你。”红布下的萧李素宝只好轻轻点头,接过桃木,内心平静。
桃木到了萧李素宝手上,先前空气中还在弥漫的桃花香,瞬间消失;一路上眼泪化作的桃花,也变得枯萎。
萧李素宝身上那半点仙气收敛了。
公牛哀站在二层护栏处,高喊:“新娘进新房!”
小阁楼二层传出的话音刚落,便有另一道颤抖的嗓音响起。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此刻萧李素宝几人还在竹园外,尚未入内。周周站在其他人后面,身后是陈大发。
是周周的声音。
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在竹园反对这门婚事。
萧李素宝头顶的红布晃了两下,即使看不见,她还是转过头,不知周周的用意。
他不是这样的人。
猪小白哼哼两声,不知所言。
雪衣愣了愣,转头望去,周周此时脸上表情坚毅,除了声音颤抖,倒让雪衣觉得他勇气可嘉。
一个老实人,终于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尤其是反对鲁春秋的婚事,还是在新娘子入新房前。
公牛哀俯视着下面众人,满脸匪夷所思,不知所措。这么复杂的事情他还没处理过呢。
陈大发离他们几个最远,翻着死鱼眼。
鲁春秋自然听到了周周的话,唤来公牛哀,在房内交代着什么。
咚咚咚~
公牛哀快步下楼,走到周周面前;这时萧李素宝和雪衣想挡在周周跟前,不让公牛哀靠近。公牛哀无奈,只能开口问:“周周,说说你的理由,为何反对?”
周周好像突然来了勇气,用手背轻触雪衣肩膀,示意不用担心。他晃晃荡荡走到公牛哀面前。
公牛哀看着这个胸前打了一个大大的结的老实人,心里也觉得好笑。周周看着公牛哀,大声说:“不问而娶,是为贼!”
语调铿锵有力!
“哈?”公牛哀用手拢了一下耳廓,挑眉侧头,表示没听清。
“不问而娶,是为贼!”周周满脸涨得通红。
公牛哀继续:“哈?”,动作与刚才一模一样。
“不问而娶,是为贼!”周周第三次说,他双手握着拳头,语气愈加坚定。
公牛哀用食指挠着太阳穴,撇嘴喊:“大哥,有人说你是贼。”
鲁春秋没有回应。
他继续说:“知道这是什么吗?”,说完举起右手。公牛哀手指肥大,手心满是老茧,手背皮肤粗糙。
周周目不斜视,表情视死如归,没有答话。反正话已经说出,至于后果如何他都接受,就算萧李素宝最后还是要嫁给鲁春秋,起码他问心无愧。
公牛哀举着右手斜着下压,继而弯腰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他并没有一巴掌打在周周的脸上,还说今天是他大哥的大喜之日,不宜动手。
公牛哀的脾气似乎突然变好了,不断招呼着:“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萧李素宝不知进还是不进,踌躇不前;周周一动不动;雪衣跟着萧李素宝后面也没有动作。陈大发更不用说,压根不理会公牛哀。他关注的是新郎。
鲁春秋坐在床上看书,书中有竹园景象。所有发生的事情,他一清二楚。
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陈大发。
公牛哀见他们没有随声进入竹园内,转身去桌上拿了两个小酒杯和一壶酒,倒了一杯酒,酒色浑浊。
“来,我敬大家一杯!哈哈,今日是......”
扑哧~
公牛哀还没说完,便泼了周周一脸,揪过周周胸襟,两只眼睛瞪的像桃子一样,“别逼我,我真的不想这样。”
周周双脚离地,浑身发抖。
这一举动,吓坏雪衣和萧李素宝。周周被摔在地上后,她俩才反应过来,雪衣赶忙去扶周周,刚一弯腰,公牛哀一脚揣在雪衣肋部。本就虚弱的雪衣一时回不过气来,趴在地上没有动静。
萧李素宝:“住手,不......”,她要去看雪衣到底如何了,但发现整个人无法动弹,话也说不出来。
周周仰头躺在地上,公牛哀俯视着他:“像个傻子一样,也学人说什么......是为贼。”
“不问自娶,是为贼!”
啪~
公牛哀一个巴掌拍在周周脸上,“我用你教?”。
“你看看你,连路都走不稳,还要帮人出头?还有,好好的死结不打,打这些什么死人结,还打这么大?!”
“说!谁教你打这种结的?”
“没人教......我......我自己想到的”
“呸~,你这大脑袋能想到这个?”
公牛哀用脚踩着周周,口沫横飞,他要替鲁春秋出口气,也顾不得什么大喜之日别说忌讳的话,比如“死”字。
鲁春秋在小阁楼二层的东边房内,啧啧两声:“唉,二弟,还是太冲动了,不好。”
陈大发不知何时已经将缠在腰间的黑鞭卸下,手握鞭柄,鞭身在地上一圈圈盘着。
他的死鱼眼,看向小阁楼。
公牛哀准备再倒一杯酒,有些口渴。
倒酒之际,陈大发走了过来,黑鞭拖在地上。
陈大发脖子转向小阁楼,却对公牛哀说:“我问你答。”
“呃,好......好的。”公牛哀打了一个冷战。
陈大发点头,对公牛哀的态度表示满意,“你多高?”。
公牛哀不解:“嗯?”
“呃,身长八尺,容貌甚......”,公牛哀牙齿磕磕碰碰话都说不完整,说不出为什么会发抖。
“这是什么?”陈大发抬起左手,伸出拇指与食指,蜷曲其余三指。
“这是......手指?”
“错,这是七。”
啪~
公牛哀脸上顿时出现五个红彤彤的手指印。
公牛哀视的线里,他眼前还是那个“七”,可脸上却火辣辣的。
根本看不清陈大发打脸的动作。
他也不清楚明明伸出的是两根手指,为什么非得叫做“七”。
公牛哀顿时眼泪滴下来,他委屈。
“叫他下来。”陈大发依旧举着手指,以便公牛哀能看清。
“大大......大......大哥~”公牛哀声音从大到小,他不确定鲁春秋是否会下来,也不想开口。
毕竟人家让下来就下来,多没面子,尤其今日还是大喜之日;但又不得不出声,只能应付一下陈大发。
周围一片安静,鲁春秋没有回应。
陈大发对公牛哀道:“我说一句,你说一句,大声说。”
公牛哀看着眼前这个矮他三个头的干瘦少年,脸上的巴掌印开始红肿,只能应下:“好......好。”
“打七折。”陈大发举着手指。
公牛哀扯开喉咙:“打......七......折。”
这句话公牛哀知道是说给鲁春秋的,所以说话时候特意转头看向小阁楼方向。
坐在床上的鲁春秋听着公牛哀略带哭腔的喊话,一脸迷糊,喃喃自语:“什么打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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