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和看着眼前延伸到天边、密密麻麻的丝线,对目前的情况又有了新的认识。

“秦文君的木碗破碎后,应该只是让自己拥有了看到这些灵魂丝线的能力,也就是说,哪怕是一般人,也被丝线控制着,它们客观存在,只是是否被人观察到的区别。

“正常人身上都只有一条黑线,而且他们明显注意不到它们。而我之所以一举一动都被操纵着,是因为我的身上连接着成千上百的丝线?不知道秦文君的身上是什么样的……

“不过,为什么我的灵魂丝线呈现出纯净透明的白色,而我目前所见的、眼前的这些人,他们的丝线都呈现出深黑,不同的颜色与状态之间,莫非是有什么更深的寓意?

“真相究竟有多复杂,独自思考、猜测这些事情,就好像盲人摸象一般,根本看不透事情的全貌。如若只是根据现有的信息去随意猜测,恐怕和自己想要的答案会相去甚远。”

纪云和依旧站在街上店铺门口的角落里,心中思忖着,“或许,现在最合理的做法就是不断整合自己已知的信息,凭借这些信息、时刻修正对世界面貌和自身局势的认识,只有这样,或许才能不断接近自己想要探寻的真相。”

纪云和叹了口气,整理好书包,开始徒步向城际汽车三站走去。这条商业街距离那里并不算远,以他的速度,大概步行一个小时便可到达。

纪云和没有选择公共出行的方式前往汽车站。除了距离不算遥远之外,主要是因为觉得自己最近遇到的事情实在太多,节奏也过于紧张,而他自己正需要一些时间去舒缓自己的精神状态。

在纪云和看来,一场放空心神的散步就是此刻最佳的放松方式。

而且,漫步在清早的路上,他也顺便可以继续考虑一下自己如今的处境。

“秦文君留下来的木碗,应该是我目前所拥有的、两个‘超越现实的能力’的真正来源。乐观来看,这个木碗碎裂后,不仅让我拥有了可以看到他人灵魂丝线的能力,而且还可以让我在被操纵的时候保持精神的清醒。

“不过,这并不一定,只是很有可能,如果这是真的,我起码可以在这些事情上取得一定的主动,不会陷入他人的摆布而不自知。

“目前我的处境,依旧有些不够明朗:我究竟是不是特殊的?如果是,又究竟有多特殊?是不是只有我一人背负着数量如此庞大的灵魂丝线?又有几人拥有观察到它们的能力?”

纪云和发散地想着,他行走在拥有一千五百万人口的城市里,往来的道路上车水马龙,高楼大厦似乎随处可见。

纪云和心中感慨着城市的发展,可同时,看到四处不断冒出的黑色丝线,又有些心悸,那些丝线的一端连接着人群,另一端延伸到了天空,可是,天空的尽头到底在哪里呢?究竟是谁牵引着这些灵魂的丝线?

这样的事情又有多少人得知?

“欸……”想到这里,走在人行道上的纪云和又叹了口气,“文君,你究竟是救了我,还是害了我?

“你现在又在哪里?”

就像几天前的自己一样,如今的他仍然没有反抗的力量。

只是,在不断的思考中,他已经不再漫无目的。

…………

纪云和将放在侧边口袋的钥匙连同小木碗碎片一同收到包中。

当他拉开拉链,发现书包里多了一些本该在昨晚被毁坏的物件,可对它们的突然出现,他也没有多少意外:包括《大乘起信论》在内的三本书,不知在什么时候又被放到了他的书包里。

此时已经是接近九点的时间,纪云和站在车站门口,只是稍微收拾了一下,便直接前往售票处,刷卡买票,坐上了开往苏州的汽车。

凌晨,纪云和遭遇的一切事情,无不昭示着他自己仍被操纵的事实。他或许本可以选择不去,但是他也相信逃避无法解决问题。

又或许,他自己从来都没有机会选择。

出了阜阳的城市建筑群,现代建筑的数量肉眼可见地减少,城市之外只能看见大面积的农耕田地和基础设施,偶尔有些仿古建筑和传统民居错落分布在土地上。

如今,随着高度城市化的推进,居住在城市之外的人口,百不存一。

纪云和头靠着窗户,静静地看着眼前祥和的景色,忽然感受到难以遏制的困意席卷而来。

这短短的两天似乎发生了太多事,经历了连续的精神冲击以及彻夜未眠的疲惫,忽然放松下来的纪云和很快就靠着玻璃车窗睡下。

在抱着书包、经历了一路的颠簸之后,临近夜晚十点,纪云和终于来到了苏州。

在预定的站点排队下车的时候,纪云和便注意到一位气质不俗的年轻人一直在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此等候了多久。

那年轻人看到纪云和背着书包走下车,便直接迎了上去,简洁地介绍道:“王文朔。”

纪云和没有说话,上下打量着眼前看着没有比自己大多少的年轻人。似乎对他抱有不小的敌意。

但实际上,纪云和只是被这男子的灵魂丝线吸引了。

他观察到,连接着王文朔身体与天空的丝线,不是普通的黑色,也不只一根。

在他的身上,纪云和看到了三条异色的丝线,一条和自己身上所有的丝线一样纯净透明,一条是偏紫的蓝色,还有一条是黄铜一般的金色。

在外人看来,这男人除了打扮得古朴些,气质精神些,其余和普通人并没什么区别。

“和我走吧。”

纪云和点了点头,随着他来到了车站外面,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他是如何提前得知自己会在哪个城际汽车站下车,毕竟苏州这个如今容纳两千万人口的大城市是分布着很多类似规模的车站的。

不过他也没有打探这些多余的事情,毕竟这两天里,比这更离奇、更难以理解的事情,已经发生太多了。

就这样一路走来,王文朔就和石头一般,不发一言,就连走路的动作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眼看着已经跟着他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纪云和终于斟酌着开口问道:

“……不知道是谁让您来接我的?”

“不是。”王文朔的回答简洁肯定,看起来是惜字如金的性格,只可惜驴头不对马嘴。

听了王文朔的回答,对这些事情已经又些见怪不怪的纪云和,心中仍不免产生了一些必要的担忧。

时间已经是深夜,城市里的灯光也早已亮起。

王文朔却忽然背过身来,盯着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纪云和。

他刚好背对着路边的灯光,容貌和神情全都陷入阴影之中。

“你只有,服从,这个选择。”王文朔莫名地来了一句。

他似乎说不惯长句,纪云和也觉得他语气僵硬,话语突兀。

王文朔绝不是一个正常人——无论他的是言语还是动作,都无法隐藏这一点。

看着夜色越发深厚,街上的人流也开始逐渐减少,纪云和心中的不安也在逐渐在加深。

“我们去哪?”这样的氛围下,纪云和只想张口说些什么,来稍微化解些自己心中的不安与焦躁。

“哪里,都可以,我知道,一些地方,无人打扰。”

究竟要去做什么?

纪云和心中担忧更甚,可考虑到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正常人,最终没有问出口,只能附和着点了点头。

“带路吧。”

“看来,不需要,多说了。”

接下来,王文朔带着纪云和又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了一个古老的江南宅院门前。

就在这宅院紧闭的大门前,这年轻人向他伸出了手,露出僵硬的微笑,“你好,纪云和,我是你的摆渡人。”

纪云和不禁挑了挑眉毛,对于这样的转变,他实在是有些没有想到。

恍惚间,纪云和仿佛产生了一种错觉——“我是你的摆渡人”,在向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王文朔是健全、正常的。

他也僵硬地点了点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敢和王文朔对视,只好扭头盯着眼前古朴的宅院。

站在这宅院门前,纪云和体会到了一种奇异的剥离感,只觉得似乎时间与空间都在这里被扭曲了。

“这是,我们王家的,故居。”王文朔一边推开门,一边简单介绍道。

“……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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