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聂珩和Thalia的心理距离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拉近呢?一个半小时。这不仅颠覆了Thalia的傲气,也远远超出了聂珩的预期。

那是旅行伊始,前往法兰克福领事馆拿空白旅行证的短途,不过一切都可以追溯到制定计划当夜Thalia的自驾构想。

理由很充分,圣诞前夕火车票紧俏,临时买票,不一定能买到座位,站着会很辛苦,而且不可避免地会碰上换乘,太麻烦了,而这么多段路程,买票、控制时间也很容易出现意外,可这样开车的她不可避免会更辛苦——聂珩知道她有一部分是在为自己的身体状况考量。

在这里是可以以心换心的。于是他没有乐得轻松地在车上睡觉,而是一路上陪她说话解乏。此前聂珩在Thalia家书架上看到过好几本自己也曾读过的书,聊天并不缺乏话题,可令人意外的是从中反映出的二人的三观、鉴赏品味都莫名相似,很容易便能引起共鸣。

惺惺相惜在接下来的旅程中得到了巩固。考虑到直接开车去往因斯布鲁克太远太累,而且夜间行车也不安全,两人便决定在慕尼黑休整一夜再走。

而这一停顿停顿出了好几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到酒店che之后,在酒店呆不住的二人查了一下地图,发现老绘画陈列馆就在附近,便又跑了出去。

德国的冬季总是湿冷阴沉的,本就晦涩的天,往往下午4点便开始转黑,如果不是张灯结彩、热闹纷呈的圣诞集市,不知道多少人会得患上忧郁症。

聂珩和Thalia走在欢乐的人群里,被温馨欢乐的节日气氛感染了多少不好说,倒是被冷空气折磨得够呛。

聂珩的身体尤其吃不消,他的行李都是在康复中心使用的那批,衣着相对单薄,而且还是大病初愈的体质。给他就地买了一条厚围巾披上,似乎效果也不显著,Thalia嗅嗅市场里随处可闻的酒香,问道:“要不要喝杯热葡萄酒暖暖身子?”

这是一个好主意。捧着热气腾腾的酒杯,光是闻闻味道,身体便舒展了许多,喝下味道丰富醇厚的酒液,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然而问题也随之出现,用来煮热葡萄酒的大都是些劣质酒,又有香料和温度的激发,醉意跟着暖意上涌,特别是被老绘画陈列馆的热气一吹,Thalia便软绵绵地走不动道了。

“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聂珩见她的眼神都在涣散,连忙把人往展厅中央的环状沙发上带,但人家有自己的坚持。

“到下一个房间,”她指着博物馆导览图强调,“法国展厅,我很喜欢弗朗索瓦·布歇!”

现在是强调这个的时候?但聂珩还是尊重了她的坚持,把人扶到了下一展厅的沙发上。

方位正好对上了布歇于1735年绘制的“Rast?an?Brunnen“,意为在泉水边小憩。不过此刻聂珩的心思哪可能在欣赏画作上?

他转头看向倒在他肩头,有规律向他脖颈喷薄酒气的Thalia,不知道是酒精,还是暖气的缘故,亦或者二者皆有之,她的脸,她的颈,她露出的每一寸肌肤都微微泛着粉,不,那是一种比粉色更为浓烈、明烂的颜色,就像桃花盛开的山色。而愈加艳丽的小嘴微启,钻入领间的热气湿漉漉的,远比之前喝下的酒液还要醉人。

有点想要亲吻她,本能地,低头便能够上......但做的却是将目光移回画作,绅士且理智地。

约莫睡了一刻钟,Thalia便挣扎着醒来。不过她还没有睡透,只是因为警惕性压倒了本能,眼神依旧是涣散的,少了几分机敏,多了一层水雾,看上去尤为纯良。

“你的眼睛真漂亮!”聂珩忍不住告诉她,“里面有向日葵。”

Thalia的虹膜很浅,近看能看清以瞳孔为中心漾开的波纹,外缘还勾勒了一圈淡淡的绿,像极了盛开的向日葵,又像燃烧的火焰。

“我妈妈的眼睛才漂亮呢!”她揉揉眼睛,声音黏糊糊的,“就像碧琉璃一样。”

“碧琉璃?”

“她的瞳仁是翠绿色的。”

想到她家书架上的法语绘本,聂珩推测,“你是混血?”

“据说爸爸那边的一个曾祖母是法国人。而这,其实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病变?”

她点点头,“其实我妈妈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很小的时候外公外婆便分开了,她跟着外公长大。男人嘛,总不比女人精细,而且他的工作很忙,无暇顾及女儿,这种不痛不痒的小问题便被忽视了。万幸没有出现眼疾,年至中年,连老花的迹象都没有!”

“就好像那只是为了让她的眼睛变得更美?”

“现实生活对浪漫哪会那么包容?”她微微一笑,水雾在消散,却也在弥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人很刻薄的,对美尤为如此。”

说到底,美和金钱、才能一样,本身就是一种招致嫉妒的价值,只是它更脆弱,也更容易招致恶意。

“我倒觉得,怀璧亦无罪,有罪的不过是揣不住它,而在最终失去后方才意识到自己......一无所有。”

闻言,Thalia僵在了原处,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以为自己不小心冒犯到她了,连忙辩解,“我的意思是,令堂可能并不会在乎那些闲言碎语。她应该比大多数嫉妒她的人都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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