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猛见贾南风感兴趣,也有了劲头儿:“太子妃说得是,潘岳真正名满天下,倒不是这满县桃花,而是他的人才和文才。他的人才,洛阳第一。一次他出洛阳,路边的妇人见他仪容俊秀,个个动心,争相牵手,还把手中的瓜果赠与,到家时,座车已被瓜果塞满。当时左思见了,心想,《三都赋》洛阳纸贵,名盖天下,妇人们对我定是喜爱有加,于是效法,没想他相貌奇丑,妇人一见,掩面唾沫,投之瓦砾。左思羞愧不已,满载瓦砾而返。”
贾南风听了,哈哈大笑:“哎呀,开心开心,真开心,他们这些男人还真有些味道。”
董猛这时从袖里抽出一张纸,送到贾南风面前说:“太子妃,这是潘岳在妻死后作的《悼亡诗》,读来让人潸然泪下,现在满洛阳都在传阅。”
贾南风接过来,不禁读出声: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私怀谁克从?淹留亦何益。黾免恭朝命,回心反初役。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帏屏无仿佛,翰墨有余迹。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怅怳如或存,回惶忡惊惕。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春风缘隙来,晨琉承檐滴。寝息何时忘,沉忧日盈积。庶几有时衰,庄缶犹可击。
贾南风读完,说:“这潘岳还是个县令吗?”
“皇上因为他文才好,已擢升为太常博士了。”
“这潘岳,有些才气,就不知是不是情为心生,如果是,做他妻子,虽然命短,也值得了。”
董猛忙点头称是。
“再给我说说石崇吧。”
“石崇是大将军石苞最小的儿子,石苞临死前把所有家财分给了他的几个哥哥,独不与他。当时全家人都不解。石苞说,这儿子将来不可限量,不必这点家财。果然,任荆州刺史几年,就富甲天下,震动整个洛阳城。记得就是去年,国舅王大人不服,与石崇比富,捧皇上赏赐的三尺珊瑚树直奔石崇家,没想石崇看都没仔细看就用如意棒将珊瑚树打碎了。王大人不依,扭住要赔,石崇笑着打开家里的一个柜子,里面全都是又高又大的珊瑚树。王大人羞愧不已,只得认输。”
“这石崇是如何富的,竟敢打碎皇上的赏赐之物?”
“奴家也不知道,只知他现在在京城北邙山西北筑了一座豪华别馆,名字都有了,叫金谷园。据说是为了藏天下第一娇的。”
“什么天下第一娇?”
“当然是天下第一美女啊。太子妃您想,有钱有势,又才貌双全,一般的女人能配得上他吗?还听说他已派人到南方去寻了。全洛阳名士都在期待。”
“这石崇,如此张扬,如何得善终。”
酉时已过,天慢慢黑下来,小公主还没有回东宫。宫内不见冷,外面有雪化的滴答声。承福悄然进屋,把灯挑亮,贾南风的那张黑脸闪着油光,加上几个黑雀斑,乍一看,似一个小圆筛。一双小眼映着灯光,整个脑袋像上了釉的瓷酒坛。她肚子有些饿了,但不想吃,一点也不想吃,她很想把这听故事后的愉快保留。身为太子妃,很少有愉快的时候。皇上不喜欢她,皇太孙也不是她的亲骨肉,而皇太子又是个白痴。虽然她嘴里不说,但心里明白要己出一个皇孙,仅仅只生一个可爱的公主真还不行。
“呸!”贾南风啐了一口。董猛吓一跳,忙躬身捶腿。贾南风心情又不好了。她恨,恨自己生得丑。记得大婚时,十六岁的她多么兴奋啊,火树银花里,洞房花烛夜,进洞房的竟是一个胖胖的傻蛋。那一夜,贾南风在床上,手把手教太子行房中之事,可他竟然一点也不知晓,全身都是软绵绵的。贾南风哭了,也就哭了那一夜,再也没哭过。以后总是怨恨代替泪水。这不中用的皇太子,身患痿病,在贾南风身上不行,如何能在谢玖身上翻云覆雨,弄出一个儿子来,还把个皇上喜得合不拢嘴,亲自取名司马遹,说他一定会继承皇家风范,不久还册封为皇太孙。......呸,鬼信!
“既然如此,我不会生皇孙吗!”贾南风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只有董猛知道她在说什么。他伤心地掉下几滴泪来,泪水滴在贾南风的手上,冰凉。
贾南风问:“怎么啦?”
“奴家是替太子妃心疼。”
贾南风动心地摸了摸董猛的手,长叹一口气:“唉,去用膳吧!”
这是,陈舞从门外闯了进来,对贾南风说:“太子妃娘娘,太医令程璩求见。”
贾南风眼前出现了那美须飘飘的形象来。她觉得整个皇宫只有程璩是个真正的男人。于是高兴地对陈舞说:“传见。”
太医令程璩瘦而不干、精而不小,特别是那美须,风吹飘飘,让人心痒痒的。他进门请过安后对太子妃说:
“太子妃娘娘,皇上寝疾了。”
“是吗?”贾南风听了,似乎没感觉,但看得见眼光在灯下聚成两个亮点,很特别,像电一样。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