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这是你熟人的家吗?”木雷不依不饶。

“客户不也是熟人嘛。”

“难怪你知道这里有水井。”木雷的眼睛四处看,想找一些他们用得上的物资。

这孩子的眼神越来越像大人了。徐子良心想。

十多分钟之后,井底的蚌,被木雷抱在怀里,木雷衣服的前摆,被蚌壳上的井水给打湿了,但木雷并不介意,他很兴奋,他们的晚饭将会丰富无比。

拴在井旁的竹篮不知去向,徐子良进屋找了一根绳子,用绳子拴住木雷的腰腿部位,木雷个头小,下井去取蚌不容易被卡,徐子良这个头可不行,万一下到一半被卡住了,木雷的力气又不足以将他拉上去,那就得把命交代在这里了。

“怎么吃?”木雷兴致勃勃。

女孩家的住处还有一些作料,那些作料,足够让他们烹了这只肥美的蚌。

背包里还有一点白糖,他们得先补充点水和体力。

烧了水,徐子良做了一碗糖水,木雷一半,徐子良一半,这是他们所剩的,最后一点糖,下一次吃到糖,要看他们有没有机会和运气了。

加了白糖的水,可木雷却像在喝甘露。

“真好喝。”小半碗糖水显然是不够木雷喝的,木雷意犹未尽地说。

河蚌煮好了,还加入了一些笋干,汤快出锅时又加入了胡椒粉和味精,味精是好东西,它让河蚌的味道更加鲜美,木雷把他那一份吃到碗底像被洗过了一般干净。

徐子良在喝汤的时候,脑子里却掠过无数遍女孩的影子。

如果她回来了,假如,她回来了,看见了比她年龄还要大,一直以来被家人精心喂养的蚌,被人打捞走吃掉了,她会不会恨死这个人。

不过,也许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虽然吃饱了肚子,但一种悲观的情绪,突然涌上徐子良的心头。

他并不开心。

吃了女孩视为家人的淡水蚌,他有种歉疚感。

好在,歉疚感也只是一瞬间,毕竟在这种环境下,只有下一餐在哪里这个话题,才会引起他的焦虑。

况且又带着一个拖油瓶,在开启囤积点之前,下一餐在哪里,在哪里呢?

“我休息一会儿。”徐子良说,他向女孩房间走去。

他把头灯放在床边。

女孩床头柜上的一本书里,夹着一张取相片的单据。

看日期,应该是四年前的六月三日,显然相片还没取来,收据是志明照相馆开出的,徐子良知道那家照相馆,之前办证件的时候徐子良在那里拍过两寸照。

老板是山东人,有点岁数了,留着山羊胡子,穿着白衫,看上去不像照相馆的老板,有点像仙气飘飘的云游道人。

徐子良想去照相馆看看。

在这之前,他得好好休息。

第二天上午,徐子良对木雷说,他得一个人出去一趟,他让木雷把门关好,他最多两个小时就回来。

“你去哪里?”木雷问。

“去照相馆。”

“去那里干吗,你还想拍照吗?谁给你拍?”木雷一连串地问。

“问这么多干吗。”徐子良拍拍木雷的头准备出门。

“你不带我一起去?”木雷眼巴巴看着徐子良,希望能带他一起出门。

“我很快就回来,你看家,这个重要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徐子良一脸认真叮嘱木雷。

木雷很无奈,但他接受了徐子良的安排。

关闭的店铺,门头上的广告牌大多都开始破败。

经过一家面馆的时候,虽然徐子良的脚步很轻,但面馆门头上的遮阳篷就好像看见了人受到惊吓,突然掉落一半,徐子良也被它吓了一跳。

照相馆在一家快餐店的二楼,快餐店的大门被拆掉了,就像老人没有牙齿的嘴。

徐子良顺着木质的楼梯上到二层,楼梯的墙上挂满了照片,大多都是个人艺术照,不过有些年头了,通过照片能够看出拍照者所处的时代,有几张年轻女性的照片看上去很甜美,也不知道如今她们还在不在人世。

想必应该都不在了。

楼梯在徐子良脚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这声音让徐子良有点紧张。虽然是上午,但室内的采光不好,楼梯处的光线很暗,徐子良怀疑楼梯的木头已经朽烂,于是开始留意脚下。

木板上的积灰告诉徐子良,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

二楼很侥幸没有被人翻动过,照相馆这种地方没有食物,所以不会成为目标。

徐子良找到保管照片的抽屉,不怎么费力地就在里面找到了女孩的照片。

编号0254,原来是女孩和她同学在毕典礼那天拍的几张合影。

看着照片里女孩的笑容,徐子良也跟着笑了起来,昏暗的房间竟然有了一些明媚,照片上写有女孩的名字。

原来她叫沈华。

沈华一定想不到,她没来得及去取回家的相片,在几年之后被徐子良取回来。

这个世界上有着太多的,想不到的事情,将要发生或者正在发生。

徐子良感觉自己的收获特别大!

知道了她的名字。

原来他还有急于知道一个女孩名字的需要。

“你出去啥也没带来?”木雷很没礼貌地翻了翻徐子良的背包失望地说。

“没找到食物,但给你带来一个好玩的东西,你都翻过包了,还没看见啊?”

“啥好玩的,没看见。”木雷只在乎吃的。

徐子良也一样,最在乎的就是食物,除了食物,他眼里没有别的存在。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似乎完成了他之前的一个寻梦之旅,虽然只是几张相片,但他知道了她的名字,感觉顿时不一样了。

兴奋劲一直持续着。

“送你一个相机。”徐子良举起他带回来的拍立得。

“要这个干吗?”

“这玩意以前可时髦了,我一直想买一个,但还是没舍得买。”徐子良对木雷说。

“我看看。”木雷接过拍立得摆弄起来。

他将镜头对着徐子良。

“别拍我。”徐子良举起手遮挡住自己的脸。

“咋了,你也觉得自己丑?”别看木雷是个孩子,嘴损人的时候一点都不留情。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学会挖苦人了?徐子良心想。

说实话,徐子良都快忘了自己长得什么样子,照镜子,还是在很久之前的事吧,久得已经想不起来到底有多久了。

“你更丑。”徐子良向木雷还击。

木雷就在这时对着徐子良按下了快门。

房间暗,相机自动补光,相机亮起的光,吓了徐子良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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