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露白在路边的胡饼摊填了肚子,顺便向那卖饼的娘子打听了坊内药铺。临走又打包了一份,付钱的时候才发现荷包里的通宝剩得不多了,回头还得找个地方换上一些才是。
在天阙的这些年之露白从没用过钱,反正上有师父施舍、下有弟子孝敬,过得那叫一个衣食无忧,而此番下山所带的银饼子也不知是师父他老人家哪朝哪代的珍藏,一路上不是被人骗就是被当作骗子,所幸也曾遇上二三好心人,才不至于落得太狼狈。
药铺离得不远,只是赶上卸货上货,伙计们进进出出地把铺面给占去大半,之露白在外面候了好一会才得以进到里头去。
柜上的伙计热情招呼道:“这位道长是要开方还是抓药?”
“抓药。”
伙计又问:“要抓什么药?可有带了方子过来?”
之露白撩开幂篱,眯虚着眼睛在药柜上下打量着,回道:“川续断,骨碎补。”
“好嘞。”伙计扭头冲身后拣货的喊道:“川续断——骨碎补——”末了,又回过头来问道:“各要几钱?”
之露白正算量着,忽听身后的人声有些耳熟,侧身一看,竟是昨日那个领她进城的老者,不由唤道:“老丈?”
老者闻声看过来,面露疑色:“阁下是……”
之露白解释道:“昨日开远门外,还多亏老丈替我解围。”
听得这话,老者方认出她来:“原是道长。”跟着又关切道:“道长来这,可是身上不舒坦?”
之露白正要开口,就听一声中气十足的“何老”,只见一浑圆的胖子从后堂大步上前来,一旁伙计们纷纷让行,看这架势,想来是这药铺的掌柜。
果然,何老朝那胖子拱手道:“万掌柜。”
万掌柜抬手,低声询问道:“上回的新方子可有见效?”
何老叹了口气:“不瞒万掌柜,用了新方子后情况还不如先前。”
“怎会如此?”
何老再次叹气,摇头道:“这些年下来,能试的方子都试过了,总不见效,想是回天乏术。”
万掌柜捻了捻胡须,思忖道:“想来还是差了那一味药材啊……”
何老浑浊的眸子里闪了抹亮光,忙问:“万掌柜指的是——”
“只是那药材极为珍贵,恐怕……”万掌柜欲言又止。
何老急切道:“还请何掌柜不吝相告!”
万掌柜甚是为难的样子,犹豫了片刻才道:“是雪莲。”
“雪莲?”
“何老常年在西域行走,想必也是听说过的,这雪莲生长在极寒之地,历经数年才能开花,产量稀少,甚是罕见。”顿了顿,万掌柜又道:“实不相瞒,我做这药材生意也有三十余年了,可经手雪莲也仅一次而已。”
听到这里,何老的神色又黯淡了下去,只道:“连万掌柜都这么说,想必别的铺子也不用去问了,就还是照用以前的旧方抓药吧。”
万掌柜见状,便又安慰道:“何老也莫要灰心,这雪莲虽说金贵,也只是不在市面上流通罢了,这样,我这边替你打听着,若有门路,即刻就告知你。”
何老勉强拱手笑道:“那就劳烦万掌柜了,老朽在此先谢过。”
一旁之露白听到此处,便道:“老丈可是需要雪莲入药?”
何老看向之露白:“莫不是道长知晓何处能寻得那雪莲?”
“倒不知何处能寻得,只是我这刚好有现成的。”说着,之露白从随身的包裹里翻找出一个瓷瓶,并道:“若老丈需要,拿去便是,就是不知研磨成粉后对药效可会有影响。”
还不等何老反应,万掌柜便抢先将那瓷瓶夺了过去,一番查看后,又凑近闻了闻,一脸怀疑道:“你如何证明这里头的就是雪莲?”
“方才掌柜不还说曾经手过雪莲?况且掌柜做了这么久的药材生意,想必也对各味药材的性味都了如指掌,如此,又怎会辨认不出?”之露白反问。
“你——”万掌柜语塞,少顷,又道:“一个年纪轻轻的女道,怎会有雪莲这等贵重之物?莫不是见何老寻药心切,想趁机讹上一笔?”
之露白嗤笑一声道:“这雪莲我分文不取送与老丈,若老丈信我所言,便收下。”说罢,便一把将瓷瓶夺了回来,转递到何老手中。
何老一双手捧着瓷瓶颤颤巍巍道:“道长所言老朽自然是信,只是如此贵重之物,岂有白拿的道理?道长还是出个价,待老朽回去……”
“不必,再是金贵的东西,用不上于我也是枉费,可若能救人性命,方不算暴殄天物。”
之露白此番话确是出自肺腑,这雪莲花粉原就是师侄孝敬自己的,说是用来敷面抹脸能美容养颜,想到她这一路上不免风吹日晒,临行前特意嘱咐她带上,只是她一直想不起来要用罢了。
何老摩挲着手中瓷瓶,一时百感交集:“常言钱财好还人情难偿,老朽轻易不肯受人恩惠,只苦家中无儿无女,唯有一老妻相伴,实难忍她受病痛折磨……”
之露白沉声:“既如此,老丈就安心收下罢。”
万掌柜眼巴巴地看着何老手中的瓷瓶,干笑道:“何老可算是遇到贵人了。”
“若道长日后有用得上之处,老朽必定全力相助。”
见何老有行礼之势,之露白忙去拦下。
何老眼中隐有泪光闪烁,别过脸道:“不知道长下榻何处?”
“宝芝楼。”
“好,老朽改日定携老妻登门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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