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色云开,春随人意。

发随风舞的少年盘膝坐在马车最高处,嘴里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民谣,曲调轻快,亦与风和。

马车前后的蹄声都很急,这可能是每一名骑士都有的梦,成为风,超越风。

刑部主事典从年路过马车的时候,再次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目然后指向叶无坷。

从未有过回应的少年,在这一刻朝着典从年比了个心。

老典杀气腾腾的眼神都僵硬了一下,少年的回应给他整不会了。

可他终究还是杀意太重,不宣泄就会憋得难受,杀意凌厉,憋着伤己。

“你活着到长安就会让很多该死的人死不了,让很多不该死的人去死。”

典从年第一次如此露骨的说出他的想法,经过昨夜之事后似乎他对书院的顾忌都已经放下不顾了。

“该死的人一定要死,不该死的一个都不能死。”

典从年说。

然后催马向前。

可谁又是该死的人呢?

少年坐在马车顶上想着这个问题,人生下来是为了生,哪有一个生下来就是为了死的?

父母予之命,他人岂可轻取?

那个叫宋公亭的年轻人在典从年身后跟着,路过叶无坷身边的时候丝毫也不吝啬他的厌恶,恶狠狠的看了叶无坷一眼,这一眼骂的很脏。

就在这时候叶无坷看到稍稍有些胖的关大人费劲的爬上来,这个为了帝国的荣誉而长年在外的外交官员像是快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仅仅是爬上来,气喘吁吁。

“距离长安不足三百里了。”

关外月挨着叶无坷坐好,不忘将自己的衣袍整理的平整舒展。

他说:“高姑娘让我在半路接你一下......”

他依然喘着粗气,所以语气有些懊恼:“当然不是因为我能打......是因为,我从东韩回来。”

这位鸿胪寺的七品知事郎是大宁常驻东韩国的使臣,他回来了,接替他去东韩的是六万战兵。

“我虽然只是个七品知事,哪怕是在鸿胪寺常驻在各国的使臣之中级别也是最低的......可我品级再低,代表的也是大宁。”

他说到这看向叶无坷问道:“这些话,你应该能听懂?每个出现在你去长安路上的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只是,未必相同。”

叶无坷刚要回应,关外月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回应。

“你真的很该死啊,这世上真的很少有你这样正反都该死的人。”

关外月说。

这是今天第二个说叶无坷该死的人,而且明显是立场不同的两个人。

叶无坷很清楚为何是这样,想证明陆吾他们乃至于陆吾的父辈们被东韩收买的那些人,如果不能让叶无坷证明这些,那叶无坷就得死。

想保护陆吾父亲他们的那批人对于叶无坷的态度也一样不稳定,他们希望叶无坷来证明陆吾等人的清白,但他们也深知一件事......陆吾他们真的去了渤海。

他们去渤海抓回了渤海国君和两位皇子,这对于大宁出兵来说当然有巨大的意义。

可在他们去渤海的时候死了整整一队廷尉府的暗谍,而且传闻这一队暗谍查到了什么秘密。

所以现在无法说清楚,到底是谁更希望叶无坷死。

想扳倒陆吾父辈那一批人的人,似乎更希望叶无坷能活着到长安,他们甚至无需逼迫叶无坷说谎,只需让叶无坷证明陆吾他们偷偷去了渤海即可。

可是,这一点何须证明?回过长安的高清澄,不会隐瞒。

这其中还有个关键处叶无坷没想明白......那就是杀东韩大将军尹穗的过程似乎过于顺利。

尹穗完全可以待在他的大营里不出来,那样的话想杀他比登天还难。

参与了这些事的叶无坷却完全看不懂,他就在这些事里但又被蒙在鼓里。

“长安三百里......”

关外月拍了拍叶无坷的肩膀:“群魔乱舞,你会大开眼界。”

叶无坷点了点头:“多谢大人提醒。”

关外月笑道:“我很喜欢你,你的性格是那么适合来鸿胪寺做事,如果可以的话,你不死多好。”

这句话好像就给叶无坷写了人生的结语......死的可惜。

他最后提醒了叶无坷一句:“别太相信别人的话,立场这种事......总是没人能说的太清楚,包括我自己在内,我都不知道我会站在什么立场。”

说完这句话后关外月就笨拙的爬下车顶,叶无坷想扶他却被他拒绝。

一个常驻在大宁之外还必须完全代表大宁尊严的人,习惯了不随意接受别人的帮助。

哪怕看起来他真的很笨拙,往下爬的时候硕大的腚朝着天空,这样的姿势让叶无坷莫名其妙笑起来,因为他脑海里有句话冒出来就收不回去。

关大人,朝天翻了一个屁眼儿。

又走了半日之后,马车进了肃顺县,如今这已在京畿道内,所以处处看起来都显得那么悠然有序,春和景明。

肃顺还是佑安郡的郡府所在,才进城,刑部主事典从年,鸿胪寺知事关外月,还有御史右台行使赵康就被府堂范周担盛情邀请去了府衙。

当然,书院教习沐山色也在受邀之列,但沐山色拒绝的很干脆直接......喝酒不解愁,我要去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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