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渡知道这种时候,他最好保持沉默。

他根本不会安慰人,而且还经常起反效果。

他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就别在对方难过的时候,给人间添堵了。

所以他安静地待着,直到落棋站起来。

“我走了。”

落棋仍然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似乎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样。

“嗯。”

“我不会再来找沈欢了,他会好好地活着。”

“嗯……”

“我会把他忘了,彻彻底底。”

“……”

这次方渡没有回应,摆明了是不相信。

落棋的肩膀突然松垮下来,看样子有些气馁。

“好吧,我忘不掉。”

落棋在彻底离开之前,说她可以兑现之前和方渡的承诺。

“我打赌输了,你可以提条件。”

“我只有几个问题。”

方渡问落棋在死后是怎么回到了月溪宗,银声村的那本阴生福禄最后一页的晁家印章,送到山里的女人裙子,香炉里面的红发,还有边玄明这个人……

落棋转过身,她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抱怨方渡的问题太多。

但是她信守承诺,一一为方渡解答。

“你问的这些我并不是全部清楚,我只告诉你我了解的。”

落棋说,她作为阴生子,一个承载寿命的容器,违逆天律,死了就会魂飞魄散,也不可能轮回转世。

但是她似乎被人用什么法术,重新召唤凝聚了起来。她唯一的执念就是月溪宗,于是顺应着这股执念,回到了老地方。

“你说的晁家我并不了解,从来没有听过。那本阴生福禄是保长家世代传承的书,就是因为有这个,他们家才能一直做保长,掌控整个村子。

不过……”

落棋说到这里,顿了顿。

“我当初被摆在保长家,似乎总能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那人用斗篷的帽子遮住了自己的脸,也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那人不说话,只是每年会交给保长一封信,信上的内容貌似是今年会不会有阴生子出现,像那种会占卜的祭司。”

落棋能提供的就是这些了。

“那条裙子是我依附的东西,我当时的力量还很弱小,稍不留神就会魂飞魄散,所以我附着在了那上面,回到月溪宗。

红色的不是头发,而是一种珍稀的引魂丝。”

落棋从怀里拿出一只红色绣着鸳鸯的荷包,里面装着整整一团引魂丝。

方渡问她能不能给几根,她大方地把整只荷包都给了方渡。

“都给你,反正我以后也用不到了。”

方渡谢过对方,将荷包收下。

“至于你说的边玄明,他比我和沈欢要小几岁,加入宗门的时间也晚。

他虽然聪明,却总是喜欢算计。我对他没什么好感,偏偏沈欢这个老好人总以为是他年纪小,等到长大了就好了,还经常带着他一起玩。

他后来背弃宗门,我是半点不奇怪的,只是流月宗主和沈欢很伤心罢了。

他……应该不会想和月溪宗再有什么瓜葛吧?这回到了新的宗门,反正也不会有像沈欢这样阻碍他的人。”

落棋对于边玄明没有什么好的评价,反而觉得他忘恩负义。

方渡点点头。

“我知道了,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话说完了,也到了落棋离开的时间。

“这次真走了,不会再回来。”

“要去往没有苦难的地方?”

落棋扑哧一声笑了,眼睛弯得像新月。

“哪里有那种地方呢?天上地下黄泉,找不到的。”

她只是要接受自己的结局,去消散了。

月亮落下,落棋也走了。

昏迷了一夜的沈欢从床上惊醒。

“落棋!”

他下意识地喊出了落棋的名字,睁眼,茫然四顾。

什么都没有。

怪事,他明明梦见落棋一脸难过的模样。

沈欢张张嘴,想要叫人进来。但是他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

他下了床,来到铜镜前面,看着自己脖子上有一圈青紫。

“这是……怎么回事?”

他蓦地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铜镜旁边有一张宣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

——已回山中,勿念。

这是方渡留下来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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