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圣尊,幸而他有睡时说胡话的习惯,荼蘼才知道当日圣尊你本是因走火入魔才在荼蘼花境大开杀戒,但是他本可以出手拦下你的,却有意放纵,只因荼蘼一族本非南荒本地花精,而是久远前自恒河边上迁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虽一直自诩心性温柔慈悲,但是对入侵异族的心性却自来和圣尊你没什么两样,毕竟是轩辕黄帝之子,帝王之心是什么时候也不会丢的……”

“斩情圣尊,他说胡话时提到过当初自镇边王身上搜到的那封书信,就凭这封书信,他断定荼蘼花境暗中勾结自来不大安分的清裳宜欢城,想要灭掉六诏,而且认定鸡公洞中瘴疫外溢一事和荼蘼花境脱不开关系……”

“圣尊,荼蘼知道当日你本是无心之过,荼蘼知道圣尊你之前定然是在他卧房中无意间见过这封书信,但是圣尊你却一直在向佛主隐瞒此事,自己担下一切杀孽,圣尊你对他真心回护,他却未必承圣尊你这份真心……”

……

……

“荼蘼,来普渡山吧,白帝之子在尊位上也可和黄帝之子平起平坐……”

“荼蘼,待我君临天下之日,就将天下送你当做聘礼……”

“荼蘼,我给你的七步断魂丹,加入茶水中无色无味,非常安全……”

“荼蘼,快动手吧,他死了之后,你就彻底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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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一封散发着新鲜墨迹清香的书信,一字一句,像是千万银针,深深的刺穿在断情心上,桌案上那一壶散发着诡异幽香的清茶,是荼蘼临走前留给他的唯一痕迹,那清茶里面消融着的诡异幽香,自然就该是荼蘼亲手为他准备的七步断魂丹了,她毕竟还是忌惮自己的精深法力,不敢亲手将茶水捧给他喝。

他们之间本来就该是生死仇敌,当日在荼蘼花境,他虽然确是未曾亲自动手,但是一念之下未曾及时出手阻止斩情,也确是心中动了杀念,荼蘼她想要他死,本没有什么不该,但是现在,她却是因为另一个男人才想要杀他,只因为那个男人当日本是无心之过,虽然,走火入魔时的一切作为,确是很难把持本心。

众生皆苦,爱恨皆孽,一念之差,生死不渡……

现在才知众生本是渡不尽的,现在才知眼中红颜尽是空色,心中红颜只为爱欲,但是世间众生又有谁肯将佛言教诲当真放在心上……

普渡山,其实本是她现下最不该去的地方,要是该,也不至于要用到清茶中这颗七步断魂丹了……

七步断魂丹不会要人性命,只会乱人神识,诱人癫狂,以前还可有意放纵他人动手,而今……

……

……

从此以后,流波山上少了一个慈悲济世的遍净殿主,多了一个君临天下的遍净魔君……

……

……

普天之下,只要是他走过的地方,无人敢不修佛拜佛,无人敢再信奉三清玉帝,王母女娲,山神土地,仙姑娘娘……

流波山统领之下的地界,敢于戏谑佛法的凡人,严惩不贷,敢于戏谑佛法的妖孽,立斩不赦……

……

……

因为流波山遍净殿里的这个疯魔殿主经日里在人世间的飞扬跋扈,胡作非为,东华帝君,真武大帝,紫薇帝君,太乙天尊四位天庭帝君联名上奏玉帝,请求玉帝尽快处治此事。

玉帝最后又将此事推回到了西天极乐佛主身上,佛主无法,只好派人去普渡山上找斩情,毕竟白帝和黄帝同为五方天帝之尊,此事除却斩情之外,其余人皆不好横加插手。

但是那时断情他入魔已深,早已不识得眼前斩情,斩情虽然能够一眼识得断情体内的七步断魂丹,但是若是想要设法化解,却必是要以自己内力将断情身内七步断魂丹之力尽数渡入自己身内才行,但是整整三千回合难分上下的刀兵相见之下,斩情如此以自己内力强行转输断情身内七步断魂丹之力,却必定是逃不过被断情一怒之下一掌击在胸前璇玑穴上,虽然不至于要他性命,但是也够他在床榻上卧床不起两三月的。

……

……

(四)

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普渡山上的水月殿中一张清凉竹榻上昏迷不醒的斩情看起来确是有些可怜,当然,那只是在荼蘼眼里,因为在世间众生眼里,这本自是他咎由自取,罪有应得的因果孽报,荼蘼此次前来普渡山上本是师父他清醒过来之后最不敢同意之事,但是师父他现在也一样是在遍净殿中卧榻不起,而且普渡山上现在本来就还未曾有过一个弟子,荼蘼可一直没觉得眼前这位斩情圣尊是个弘扬佛法的上好料子,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来还一直在这普渡山上当个光杆子开山掌门,身边连个小童都未曾有……

只是,那又怎么样呢,在荼蘼眼里,他现在仍然还是她的仇人,当年的鲛绡青帐下,他是那样杀气腾腾血痕满身的挥剑站在自己面前,现在的碧青竹榻上面,他又是这样一身血迹伤痕斑斑的深深昏迷在自己跟前……

中了迷心粉之毒的人,一旦心中动了“嗔”字,必定会气血倒冲,走火入魔,而走火入魔之后再强行运功压制,必定会真流逆转,一念成魔……

对,当初自己在师父每日里喝的清茶中下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七步断魂丹,而是和七步断魂丹症状相差无几的迷心粉,为的就是要让斩情在替师父强吸身内药力时顺势将迷心粉药力送入斩情身内,一个动心,一个动手,在荼蘼心中自然是无任何分别,师父当时未曾看出来那些个墨迹新鲜的情书信笺其实全都是出自荼蘼一个人的手笔,有一半的信笺其实还是荼蘼模仿师父笔迹写成的,这些信笺自从写成之后就从来都没有被送来普渡山上过一封,不然世间哪有一封女子私信外面会没有双鱼简牍封装?

只是现在看来,迷心粉药量显然还是不够,荼蘼本以为按当初胡乱下的药量,你二人现在早该变成了两个满口胡言乱语的痴呆疯子。

师父,对不起,当年你怀抱着荼蘼从寝宫里出来时,荼蘼看见的,只是一座一座寝宫大殿前四下散落的残枝碎叶,那是荼蘼满门三百余口族人的散碎尸身,但是在师父你这个有情众生眼中,那不过只是满地的枯枝败叶,就像是风雨过后的催枝折叶一般,只是,地上多了几条流淌的血河而已。

斩情圣尊,虽然荼蘼知道那次灭门血案并非你存心所为,但是人却毕竟是你亲手杀的……

虽然,极乐佛主之前总是在荼蘼跟前说你二人其实真心是自幼就很疼爱荼蘼的,幼年时荼蘼最喜欢吃樱桃酥酪和金橘饼子,你二人的月例银子差不多就都用来换樱桃酥酪和金橘饼子了,虽然以你二人尊贵身世,那些月例银子其实自来也未必被你二人放在眼里,但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是荼蘼的父母未死,他们不知可以给荼蘼买多少樱桃酥酪和金橘饼子……

但是斩情圣尊,你和师父他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你前日里愿意为师父他吸出身内迷心粉药力所化魔气,但是现今,荼蘼可不愿意为你散除身内这股子魔气,不过你和师父现在都还不能死,你们死了,荼蘼心中之恨也就跟着一起消了,但是之后荼蘼在这四海八荒中又该何去何从,毕竟也许让自己用一辈子去恨一个人,也是一个在尘世间继续活着的最大理由。

所以斩情圣尊,看看荼蘼特意为你带来了什么,这是荼蘼冒险回去西天极乐净土上的莲花池中盗取来的一枝含苞待放的洁白莲花,现在荼蘼只要将这枝莲花放在净瓶之中,再用匕首轻轻割开圣尊你的手腕,让圣尊你身内的一滴精血顺着手腕上的伤口滴进这枝含苞待放的白莲莲苞之中,以圣尊你入魔后的一滴精血滋养这朵白莲,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白莲自会将你身内的魔气尽数吮吸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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