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山岭,一条延绵不是很长的山岭,高空俯瞰,这条山岭就像一条胖头鱼,在它的四周是一片广阔的高低不平的丘陵带,再远点就发现这条山岭被一圈高大的山脉完全围合,如果看卫星地图,就像一条孤单的鱼浮在一个水波荡漾的水盆里。

周易小时候很长时间就住在这花山岭上,这里是周易的老家。

以前山上有一个小村庄,就十来户人吧。

这条山岭是一片页岩山岭,土层稀薄,没什么高大树木,大多是一些杂草灌木,周易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贫瘠的山,会被祖祖辈辈口口相传叫做花山,后来他做了风水上的研究,此山格局山环水抱,又是金盆之地,应不失为一座宝山。可惜的是水是死水,鱼也是死鱼。周易印象中,山上的花真的很少见。倒是石头多,上面的人就地取材,就拿石头片子建房子,一片一片叠着,倒也坚实美观,山上也通水通电修了公路,但后来,大家还是都迁到山下去了。

现在是一片荒村,周易老家的房子就在其中最靠边的,最接近山顶的一处,他有空就会回来清理房子周围的杂草。早年,他也会顺带帮其他人家的房子的外面清理清理,最近,他就只清理自家的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家的房子会不会坚持清理下去,因为他发现,他回老家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了。

周易打开自家的院门,进了屋子,拿出锄头扫帚,屋前屋后进行了一番清理。然后烧了壶茶,坐在院子里一个天然石桌旁,就是一块大方石,独自喝茶休憩。

回想起小时候的夏日晚上,他母亲拿一把自制的棕叶蒲扇,带着他坐在这石头边上乘凉。那时候周易数着天上的星星,看到一组勺子状排列的星星,他母亲就告诉那是北斗星,以后他长大了外出,可以根据他找到回家的路。那些年,他母亲只要带周易看星星,总会提到有个人知道很多星星,但她就是想不起那个人是谁了,然后就会眼里含着泪光,看着星空,仿佛那个人就在星空后面,陷入异常的痴呆,要周易喊很久才能回过神来。

在这块石头旁边,小时候周易也问过自己母亲,为什么有人说他是捡来的,他母亲很慈爱的笑了笑,告诉周易:“那是因为妈妈的年龄太大,你是妈妈的亲骨肉,妈妈最亲的人!”是的,周易母亲老来得子,周易是她唯一的亲人,她的毕生心血全付与了周易。只是,也留给了周易“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

这一天,周易没有立刻去莫音花照片里的石屋那里,他在山上老家过了一晚。

第二天清早,他去了照片上的那栋石屋那里,这山真的是太贫瘠了,这么多年,这里一直荒废无人开垦。那石屋还在,却倒塌了一面墙,不可能住人了。

周易又绕到了石屋边上的草地上,此时天边太阳刚出云层,照在草地上,有一大片红花,红艳醒目,花瓣上露珠晶莹剔透,周易莫名感觉这些露珠就像是花泪,像一颗颗的泪珠。阳光通过露珠折射在花瓣上,泛起丝丝缕缕光晕,细看的话有些刺眼。

周易回想小时候,这里的石蒜花,每年都只是零星的开一两朵,今儿怎么成片的开放了。周易下意识蹲下,扒开土壤,难怪,这片土壤经过人工改良了。是谁?是她?莫音花来过吗?这花看上去是自然繁衍成片的,那如果只是改善土壤,没有人工种植,自然繁衍这样一大片,那也需要好几年时间吧。

只是年年花又开,是否岁岁人会来?周易决定守花待人,碰碰运气。

他回到旁边石屋那里,准备把石屋修缮一下,打发下时间,也作为自己的临时歇息的地方。只有一面墙坏了,修起来倒也不难,只是周易修缮得比较小心,力求里外层层齐整。修到后面,就开始用到土面上的石板,粘了不少土,石板冰凉,周易都一片一片的对着阳光擦一擦再磊上去,这里是山北,不到下午这边就快要阴下来了,周易加快了手脚,拿起一块石板,突然发现这块石板上面有刻痕,他连忙擦拭土屑,果然有字:

“你说带我去找一朵花,你心中最美的花,不负所望,那朵花还在,那天你说,赶紧拍照留影,说不定明天这花就被人采摘了,太多的人对于美好,只想着占有,而想不到被占有后的美好会很快消亡,人,真的太残忍。我笑着说,又来了,你这菩萨心肠。那天我坐在花儿后面,闭眼双手合十,我祈祷这里会花开成海,我祈愿我会变成那朵花,你心中最美的花......”

“难道,这就是宿命,我真希望这花儿就一个普通的名字,石蒜花。偏偏有人叫它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没想到我最后如愿成了那朵花,而你却成那片叶。莫音花,莫以欢,莫要因此花,以此为欢,宿命已定,但我心不甘,不甘啊!”

果然是她,周易抱着这石板,沉思一阵,然后把石板翻过来准备磊到墙上,却又看到: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亦同,今年花落颜未改,明年花开复谁在?明年,不来了。”

“明年不来了”这几个字明显不同于其他刻字,刻痕更深刻果决,可想象刻字之人当时的决断。

周易苦笑,看来这石屋是用不上了。

周易再次思索,果然莫以欢才是重点,前几天,他去了莫以欢和莫音花一起就读的高中学校附近,他当时没发现什么线索,突然,周易眉头一锁,他想起,学校附近有个不太起眼花店,好像就叫彼岸花屋,是她吗?

周易把那块刻字石板上面的字迹磨平,然后打碎,再分开砌在了墙上,加速度把石屋给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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