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将明未明,或许是昨日下了一整天暴雨的原因,下邳城上方天空如洗,万里无云。

静立冥思苦想一夜的陈宫,望着东方即将刺破天际的晨曦,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人活一世,自当效仿古之圣贤,潜心为民,这三不朽之事,奉先做得,难道我陈宫做不得?我辈士人,生当得受万民齐颂,死亦应被万世铭记,方能不枉此生!”

经过一夜挣扎,陈宫最终勘破本心,欲效法吕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陈宫昂起胸膛,向后方苦守他一夜的几个心腹拱手致谢:“有劳诸君久候,且随宫入内城曹府开仓放粮,以赈济满城受灾父老!”

他长身而立,行为举止彬彬有礼,亢奋的脸颊上,带着一抹不太正常的殷红。

“仆等惶恐,当不得公子这般礼待!”

礼贤下士从来不是陈宫的行事风格,几个哈欠连天的心腹见他这般客气,心中没由来的一紧,赶忙强行打起精神,跟在他后方策马前往内城。

尽管此时刚刚日出东方,曹豹府门前依然站着一队精神抖擞的陷阵营士兵,那队率认出陈宫后,赶紧小跑过来迎接。

“标下见过陈先生。”

陈宫在吕布军中地位超然,守门队率连陈宫的目的都没问,主动行礼后便令人打开了曹府大门。

面对众军士的行礼,陈宫没有像往常那般,冷漠的微微颔首,而是郑重其事的翻身下马,并认真整理一下袍服,向这些军士作揖还礼:“诸位守夜辛苦,其余各部人等,昨夜皆在营中开怀畅饮,诸位却还要在此当值,这份兢兢业业,实为三军楷模啊!”

那队率没想到,平日对他们这些普通士卒及底层军官,根本不屑一顾的陈宫,今日讲话居然会这么中听,顿时受宠若惊,激动的两只大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搁了,咧着大嘴憨憨笑道:

“嘿嘿!先生说这是哪里话?俺们早在决定跟随温侯入伍那天,便将脑袋都交给了他,能多活一日都是天大的幸事,如今只不过是守个大门,还怕什么辛苦?

再说,昨日俺们中郎将,已经给了每人一斤白银的补偿,今个谁再敢说辛苦,那岂不是成白眼狼了?也不怕陈先生笑话,嘿嘿,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得到这么多白银呢!”

此前陈宫从来没有和下层官兵这般和颜悦色攀谈过,他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些泥腿子出身的大头兵。

以往陈宫有什么差事,都是直接命令各营中郎将及校尉,能和他打交道的部队军官,最次也得是司马级别的,像眼前这个队率,连和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他三观重塑,也和吕布那样决心做个好人,于是便换了个方式和他们打交道,突然觉得这群质朴的人也还不错。

陈宫伸手拍了拍队率的肩膀,向他鼓励道:“好好干,日后跟着温侯,莫说是白银,就连黄金都能给诸位发得!”

听了陈宫画的大饼,队率简直如沐春风,顿时挺直了腰板,手中明晃晃的长矛,似乎也更加锋利几分。

陈宫后面的几个心腹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自家公子最近几天是受什么刺激了,昨天不参加酒宴也就罢了,居然还不睡觉在外面站了整整一夜,今天一大早又跑过来和一个小小的队率谈笑风生,真是邪了门了。

但有吕布的珠玉在前,陈宫的怪异举措,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继续和那队士兵寒暄一阵后,陈宫踏入曹府,在守门队率的亲自引领下,于曹府中的演武场见到了高顺。

高顺是个非常自律的男人,只要有条件,每日都要早起迎着朝阳,练习拳脚格斗功夫。

高顺的秉性陈宫还是知道的,他也没有废话,直接上前开门见山道:“高将军,昨日大雨过后,城中火灾虽灭,然无家可归之百姓良多。这些灾民房屋家产尽皆付之一炬,想来也无粮食可吃。近来奉先一直与民相善,嘴里总是念叨着什么国为舟,民为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宫深以为然。今欲开仓放粮,以赈济城中灾民!”

高顺闻声停下动作,小跑来到陈宫身旁,一脸正色抱拳道:“先生有意放粮,何须通知末将。但有将军令在,顺必一往无前!”

“奉先昨日彻夜饮酒,宿醉未醒,尚在酣睡。想来此等小事,不必惹他烦忧。何况此利民之事,近来素为奉先所喜,事后定不受其责罚。”陈宫心态改变之后,想给吕布一个惊喜,不想再去找他。

可高顺不知道陈宫的真实想法,依然面色不改:“曹府一干粟麦稻米,均已登记在册,先生此举虽为民着想。但若无将军令在,顺恕难从命!”

“你!”陈宫没想到,高顺竟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自己,当下气的就要骂街,可他刚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好人,只得强行忍下胸中愤懑,闷头闷脑去找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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