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中。那你可算到,我会来此寻你?”他语气低沉,尚未收起浅笑,就压迫的看着她。 “这里离庚城不远,你们,晚间便随我回吧。” 平朵歪头看他,一抹笑绽在嘴角,眼睛都眯成了弯弯的月牙。 “哥哥,你怎么这样无赖的人!平朵本是一个过客,身无挂碍,你收容了也就收容了,就当我已经报完了恩。况,在这乱世,你心中必有计量。平朵,一个小女子,只想找一安定所在,就,就不叨扰了。” “好。”看着她笑靥如花的脸庞,听着她说抱了恩,说着小女子,他还能够做些什么呢?只得一一应了她。 抬手把她鬓角的发丝藏在耳后。声音复了温润, “你这草莓甚是可口,小妹必定喜欢。明日会有兵丁来此采买,你,就等着收钱吧。” 他出身富贵,性子凉薄。何时管过钱财。跟别人从不钱啊钱啊的放在嘴边。 手在她头顶轻揉了几下,笑容变大,她最是财迷,他常常以此逗她。 转身便回了竹林。心里想着明日把这竹鸣买下,种草莓就种草莓吧。 “你既过得好,致远便心安了。” 平朵双手提着竹篮,看着他的衣角慢慢消失在一片浓绿之中。 一个黑影落轻飘飘的落在她的身后。来人抱拳跪地,压低声音:“夫人,此地已经暴露,小主人不可在此久住了。” 平朵微侧身,视线依然看着那片竹林:“好。等,麦收,就走。”不复方才的活泼可爱。 来人抬头看她,光洁如玉的脸平静至极,她目光下垂,纤长的睫毛挡住了深邃的眼,只能从她抿着的唇和方才落寞的声音中,猜得她此刻情绪。 她出身高贵,上有长姐下有幼弟,豆蔻之年嫁于储君。经历了多少辛酸苦楚,却依旧没有学会逢迎算计。 灭国前夕,她跪在宗庙前磕头请愿。直磕到青石砖上混了她的血肉,直磕到嗓音嘶哑声声泣血,城仍是破了。都说她生来不祥,动了朝纲。可年仅十四的少女哪里就能动得了国本呢?兵荒马乱之下,侧妃投入他人怀抱,只留下三岁的皇子和不满周岁的公主。等他们找到她,她正抱着二人躲在太宗皇帝的石像后面。当时的影主说,她不是天降灾星,他不知道她是什么,他只知道她受了太宗皇帝的庇护,她救了皇子和公主。影卫护着她逃出了京城,由于反军者众,皇城守卫无一幸免。后来,她嫁给了庚城城主,一众影卫要杀她保全皇子安危,影主以命担保,她才得以存活。一年后,庚城城破,又是她救二人出了庚城,隐居此地。 影主死前委任他为下任影主,并要求等到皇子八岁,就还她自由。她从未过问他们何人,她也从未苛待皇子二人,她就像是一只孤雁,带着两个小雁,平淡的隐居乡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接受影卫的帮助,让景明受了影卫的教导,自己却真的学习栽种草莓,收获桃李。 影卫不知她作何思量,也从未谈及给她自由。她好像真的当了母亲,裁衣制鞋,呵护冷暖。影卫满意于她的乖巧听话,待她也客气有加。她从不诉苦,从不哭求。有人说她是心怀愧疚,有人说她窥伺束国宝藏。没有人替她辩解,也没有人待她不尊。这中间有多少疏离,无人可知。 还有半年小主人八岁,影卫也该弃了她,奉小主人为主。 看她面带落寞,语气中多有苍凉,终究不忍。 “夫人,小主人生~母尚在人间。您,或不能,长久跟随,还是该多做谋算。庚致远,也算良人。夫人,您可……”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她转身看着他,眼中似乎灭绝了希望,恍然间似乎看见她眼中点点泪光。说是夫人,可竟是谁家夫人? 像被寒冰冻住的白牡丹。外表看着晶莹剔透,美丽光鲜。殊不知它已经没了生息,完全依赖寒冰保存形态。若没了冰冻,她还会存留下来吗? “我自十四就与景明、妙妙相依为命。国破当日,就该以死谢罪的。现在要作何谋算?”她喃喃着,话音几不可闻。 “您身份尊贵……”他抱拳打算再劝。 那女子,已经微微笑开,妙妙醒了。 花侍女,草宜男。 龙车凤辇,鹤驾鸾骖。 风筛淇澳竹,霜熟洞庭柑。 苑上王孙游未返,花前公子醉方酣。 野店行人,霜高睡短鸡偏促,穷途过客,雪滑泥长马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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