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算卦的这个姑娘就是逃亡的司徒平朵。她并没有如黎紫所说跟去川兆。    那天她们按照约定到达蓝锐,却并未看到景明和妙妙。她在马车里等待他们的部署和规划,可能部署里也有她的生死去留。从子时的更鼓到寅时最后的星光,一直呆在车厢里,等待着什么,她并不知晓。一开始她想起他们所有人的脸,他们会说什么话,后来也就不想了。    驾车的马不断的踢踢踏踏,不时的喷着鼻子,想象着它鼻子里喷出的白烟,聚于胸腔,一朝喷出,片刻散在天地,心也就平静了。她数着它的喷气声,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两个姐姐和弟弟。长姐一脸的泪珠,两鬓斑白,她想摸.摸她的脸,让她不要再哭泣,却看到了二姐姐,她是一个潇洒爽朗的人,此刻却一直劈打着木桩,血落了一地。还有小弟,他从了军。    心里悲坳难当,抱着疲惫沉睡的小弟哭的不能自己。眼泪滴到小弟脸上,他睁开眼睛又惊又喜。看他替她擦了眼泪,声声唤着姐姐,她醒来看到了黎紫。    趁着车窗里的光,看到黎紫一闪而过的忧伤,一切,就都懂了。    “我……”她想知道,他们要怎么对待自己,却又害怕真的听见。    “你留在这里,黄泽会照顾你。小主子已经往川兆去了,很多人都在找你。这里谁都不管,很安全,你,在这儿很好。我等会儿也要去川兆。黄泽他擅长、擅长……”她哗哗啦啦说了很多,不知是在安抚着谁。    掏出一个红色的弯月,放在平朵手里:“这是他的信物,你到镇上找到最大的红门铺子,给看门的人,就会,就会……”    话未说完,她又倏地抽走:“不,不要去找他!平朵,我们是好人,是好人!你相信吗?”她双手握着平朵的肩膀,眼睛紧紧盯着。    对着她满眼的慌乱,平朵只是拎起身上盖着的她的斗篷,说的真诚:“你们是好人!”    一向冷硬的杀手,眼角沁出两行清泪。她哭的那么伤心,却笑出了牙齿。    “傻.子!”两字说出,眼泪更是肆虐而下。    平朵伸出手臂,抱住这样脆弱的她。黎紫微微抗拒,也紧紧的抱着她。    其实,黎紫没有骗她,这里真的很好。    庚城在庚致远的守护之下,宛若一块净土。与它相比,这儿就是一块混乱的土地。    初到这里的第一天,她就遇见了五次混乱。    第一次,她下楼吃饭,刚端起茶,一支筷子从眼前飞过,直直落在她的桌上,她心里晃了两晃,筷子啪嗒掉在地上。她端着菜回了房间。    第二次,有人推开她的门,砰的一声,她还未有所反应,那人又轻轻关好走了出去,留下一室脂粉香。然后她支着耳朵听了隔壁好一会儿的地动山摇。    第三次,掌厨大叔找人读信,整个客栈无人帮忙。她小心翼翼的举手表示识字,这原来是一封骂他是不孝子的家书,她埋头颤巍巍地读完最后一字,只觉满堂静寂。大叔夺过信,团成实心小球,铿锵有力的走回后厨。    第四次,晚饭时有人点了曲子,不巧讲的正是她的故事,她听的入了神。一个小手碰着了她,回神看到,桌上杯盏尽干,桌下一人一狗吃的正欢。两桌人纷纷道歉,抢着要替她付钱,一言不合起了战端,直杀的天昏地暗。她拖着小姑娘引着狗,救下瓜子果盘。伴着一地的破碎桌椅,整个阶梯的果核果皮,她喜欢上了这里。    第五次,她睡着了。依稀记得有人大喊着火了,她醒来,客栈还是那个客栈。    就像黎紫说的,这里很好,这里很安全。这里只是一个小镇,却汇聚了川兆、渝州、庚城的各方势力。有江洋大盗、前朝罪臣、富贵商贾,等等等等。    客栈每天都是鸡飞狗跳,外面每刻都上演着血拼场面,平朵反倒渐渐安定下来。她做了那个小姑娘的西席,像教导妙妙一样用心,她帮大叔做了更多菜式,后厨忙翻了天,她每隔几天都要买新的胭脂水粉送到隔壁,把他打扮的越发招人喜欢。    她喜欢这里。只是,每每想起那个红门,都心有余悸。    景明八岁了,她想占一卦。谁知‘第一神算’竟是假的,不过倒得了这个安神符。这符,她见了一年,用了一年,还是不知有何神奇,安神倒是真的。把桌上的灯搬到床榻边,把符纸小心的贴在罩灯上,拿过枕边书册,对着灯读的专心。其实,不贴这符她也夜夜睡得安然。    老头儿把发丝梳的纹丝不乱,身上不是白日的灰袍,换作了一身乌青的道服,头上竖插着一朵莲花玉冠,手里一柄翠玉拂尘,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    他站在低矮的道观门边,显得这观清净又高远,哪里还会想到它破落没有人烟?    身前立着两个小道士,一个七八岁,一个大抵十岁,一顺儿的整洁蓝袍,唇红齿白。各自挑着一个琉璃风灯,随风打着晃。风晃、灯晃、人也晃。    白日那道士从远处走来,看到门边情景,脸瞬间黑成了墨汁,急促提气,一下飞出老远。    三人眼巴巴看他走近,早早就挺胸收腹,站的愈发仙姿绰约,俩师弟更是眼睛晶亮。谁知他鹞子般轻飘飘从头顶飞过,三人下巴都掉在地上,通通石化。    道士两个殿里各转了一圈,看见了煮着的茶、摆的整整齐齐的蒲团、备好的香烛,独独没未见家里的三人。想起观门的景象,深吸一口气,默念了两边清心咒,又烧了十几张的驱邪符,闭着眼直直走出道观。    其实也不怪他。    荒郊野外的,破观门前三个脸刷白的道士,穿着宽袍大袖的道服,随风飘荡,两个小童站在两边打着灯,四个黑洞.洞的眼,晶晶亮着光。半夜三更的,谁看谁都怕。    道士猛地转身,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什么厉害妖邪,十几张驱邪符都镇不住。慌乱的摸出一沓黄符,闭眼并指欲点,刚念出一句‘急急如律令’,一声‘妖儿’,他瞬间清醒。    定睛细看,那两个打着招魂索命灯的可不就是自家小师弟,可怜呐,小.脸冻得唰白。后面那个作妖的,可不就是自家祖师爷。    道士把小孩儿拉到炉边,一人一杯的倒了热茶。眼里控诉的看着祖师爷,太残忍了,你一个老头儿作天作地,也就算了,何苦折腾俩孩子!    老头儿讪讪咳了咳,手慢慢摸上茶桌儿,小孩儿懂事的一个拿杯,一个倒茶。老头儿抱着茶杯,睨着道士,心里得意。    唉!三清观,也就这样了。老的折腾小的,小的抱团取暖,还得任他作。    等到他喝了茶,吃了点心。心里熨帖无比,闲闲问道:“你师姐来了么?”    道士心里冷哼,明明知道,非得问!非得问!翻了个白眼,师姐?人家愿意拜在你这破山头?!    他一直觉得老头儿有个不能与外人言说的特殊癖好——收集美人。    他五岁时被人牙子拉着各处贩卖,老头儿看他粉.嫩可爱,偷了来。这俩孩子,也大抵如此。这是老头儿自己说的。    如今老头儿又不知从哪里看见司徒平朵,打她进城起就惦记上了。为此道士他卖过糖葫芦,扮过恶霸,穿起红妆跟她一起买过胭脂水粉,装过落魄书生,人家都不为所动。得知她是庚城城主走失的夫人,更是让他费了千辛万苦偷了人家家里的安神符,然后摆起了算卦摊子,只为她能从摊前走过。    想起半年来的种种,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苦,师父走的第七年,想师父。    他也不说有没有来,只说:“安魂香味儿未散,被衾尚温,床前绣鞋整整齐齐。”    老头儿果然坐不住了,怀里抱着的拂尘咚的掉在地上,捶胸顿足,悲伤到了极点。    “连鞋都没穿!我的丫头吆!都要进门了,飞了!还用的是我的安魂香!”    道士心中愉悦,出了殿门,飞了老远。老头儿恍惚听到那小子半天空中传出的狂妄笑声。    却又回了未离三楼,被人捷足先登着实愤懑。他守了一月清楚的知道平朵几时吹灯几时入睡,时辰算的一分不错人却不见了。进来再看房间整洁无乱,床边脚踏上落了本翻开的书,室内一股浓烈的迷香。迷香?不,就算烧了符纸也不会是这么浓烈的味道。找了几圈仍是不见符纸踪迹。    屋内摆设一件件细细摸索,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屋子原本就被熏了静心的安神香,她房间昏暗所以早早点了灯,贴了符纸。两项发作,符内药材经过催导成了一味烈性迷药。    他晚了一步,但未离主人却为何毫无动作。     他抬头看了看楼上,半年来多少人磨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们一个不留通通打退,这次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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