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姐儿笑呀呀的拉着妙瑜踢毽子,妙瑜不会这玩意,一时颇觉困顿,心思微动,便蹲下身来道:“以后有一阵子可能见不到姐姐了,珞姐儿千万别难受。”    这话说完,珞姐儿一下子抱住她,眼中掉出泪来,“爹爹要走,姐姐也要走,珞姐儿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珞姐儿舍不得你们走。”    她哭得肩膀一抖一抖,实在可怜极了。    妙瑜轻轻拍打珞姐儿的背,哄了好一会儿才不让珞姐儿哭了,却是哭累了,趴在嬷嬷肩头憨憨睡去。    嬷嬷哼着轻柔的调子把孩子哄着,又说起来,“老爷虽对小姐百依百顺,极为疼爱,但常年在外,大人牵肠挂肚,小孩子也会跟着哭。珞姐儿可能无意听到老爷出门谈生意,以为老爷又要离家这才闹起来,小姐您别见怪,珞姐儿心里极喜欢您的。”    想起刚才珞姐儿对林绍棠突然十分抗拒,当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小孩子的心情向来一阵晴一阵雨,妙瑜自然不会责怪,却也知道了林绍棠近日要出门谈生意,极有可能是高冲,那么更不可能放过她了。    “爹爹要去跟高大人做生意,不要珞姐儿了。”珞姐儿在睡梦中也不踏实,醒来一脸委屈。    妙瑜哄道:“你是你爹爹最疼爱的宝,好比明珠一样,怎么会不要你?他出门是去给你挣银子买冰糖吃,早上出去晚上就回来了,你要是不信就去问问你的母亲,世界上谁都有可能骗你,只有母亲不会骗自己的女儿。”    珞姐儿似懂非懂地点了头,又眨着大眼睛说,“姐姐也不骗珞姐儿!”    妙瑜抚着她的脸,“珞姐儿真聪明!”    天色渐黑,斜刺里有一道人影站着,珞姐儿一看到林绍棠来了,赌气似的藏在妙瑜身后,连个小脑袋都不探出来,    林绍棠走上前来,柔声笑道:“怎么见着爹爹不高兴了,珞姐儿乖,看爹爹给你买什么了?”    珞姐儿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被林绍棠一把抱在怀里。    他握住她胖乎乎的指头指着天边缱绻的晚霞,“看见了么,这就是爹爹给珞姐儿的礼物,看那边的云,像不像龙的尾巴?”    珞姐儿歪着脑袋问,“爹爹,龙是什么样子?”    “龙是个吉祥的动物,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掌似虎,长得威风极了,”说着又勾勾她的鼻子,唇角泛着轻柔的笑意,“珞姐儿你也是属龙的。”    傍晚红光映满天,凉风泛起来了,妙瑜没有见过他哄孩子的样子,温温柔柔的,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    恍惚回到前世。    他背着她徒步穿过如潮的人流,停在桥上观望星空银河,整个尘世灿烂之际,他温温柔柔的说道:“我这辈子只要你,我只要你一个,也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她满心满眼地沉浸在他的温柔乡中,浑然不觉不久后莫大的背叛即将发生。    最后哪还会想着他曾发下的誓言?    他惯是会揣摩人的心思,知道她为残臂一事耿耿于怀,甚至自卑起来,他便故作声称不在乎她的缺陷,还谎说喜欢,这不是扯淡么。    只要他们一日伪装,她也跟着伪装下去。    也没过多久,春桃特地将妙瑜约来,“你的婚事,你姐夫都已经打听好了。此人虽不是翰林进士,但是替朝里的大官做事,还是很有福气的。三天后在酒楼里约了他,你若是有空,跟我们去一趟,先见见也好。”    她知道春桃打什么如意算盘,最后应下了。    傍晚天阴沉下来,妙瑜冒了一点细雨赶回家,胳膊上泛起细细的冷疙瘩,不知不觉走到书房前。    董父身影落在窗上,正伏案办公,形容消瘦。    前阵子被案牍缠身,每每皆是赶着夜色回家,陈不想为他担忧,没提董妙如生病的一个字,但他作为父亲,居然都没发觉女儿不对劲,可见长久以来的疏忽。    妙瑜默默的站在门口,迟迟不进。    想来好久没有见过父亲了,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前世他发怒的场面。    父亲对她们三位女儿向来无私无偏,前世换做妙如被胡闵侮辱,父亲必然勃然大怒,持剑相逼,但陈氏也定会豁命相拦。    妙瑜清楚在父亲心中,妻儿从不曾放在第一位,他在乎的是君子之道,家国社稷,也在乎整个家族的名声。    昔日李家倒台,他未能上奏疏求情,被天下文人鄙夷耻笑,已是奇耻大辱,又怎能再纵容自己的女儿干出丑事。    可他毕竟是她的父亲,看着她长大应该知道她的为人,就该知道她是被胡闵强迫的并非真心实意,前世为何那般狠心?    凉风飒飒的夜里,妙瑜站在门外驻足不入,最后也没有敲开书房的门先回屋去了。    晚上她推说没胃口缺席了,秋岚不知道这一整天小姐在外面干了什么事,不好过问,就捧了些瓜果点心到她跟前,“您晚饭都没吃多少,别把身子饿坏了,多少补一点。”    妙瑜吃了几块云片糕便没有胃口,心下思索春桃邀约一事,到半夜才睡下去,坠入梦乡,却又回到前世被人掳走的景象,她被迷晕了什么也不知道,迷迷糊糊被人抬到温暖弥香的屋里,她欲挣扎,却被两个婆子狠狠压住,只听见她们的对话。    “看她那样子,迷药快不起作用,要是醒了咋办呐?”    “怕什么?屋里点了晚香玉,有那方面的效果,管她是贞洁烈妇,还是牌坊下的女人,都化成一滩春水,把咱们爷伺候得舒舒服服。”    妙瑜从噩梦中惊醒,屋内黑漆漆一片,她浑身都是冷汗,再难安睡。    林府。    林绍棠做了一个梦。    梦中仍是熟悉的景象,宝马雕车,街景如火,整个世界充满喧嚣,就在这时他见到灯火下立着位美人,正笑盈盈与姐妹们谈笑。    她的脸颊上留着浅浅的酒窝,映在绚烂的灯火中,他看不清她的脸庞,却记住她弯弯的笑眼,心神一撞,痴痴上前。    而在这时,她迎面与人撞到,对方衣着挺括,眉目俊美,身边随从更是神气活现,旁人一看就知非富即贵。    他却认得那随从的脸面,慢慢停下来,又在原地呆立片刻,眼睁睁心上人被拖入巷口……    一觉过后,林绍棠慢慢睁开眼,胸口的衣服被解开了,妻子的手正在抚摸他的身躯,红唇黑发,媚眼如丝,偎在他身畔温柔低语,“绍棠,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别让珞姐儿孤零零一个人。”    林绍棠怜惜她的难处,慢慢将她搂紧,春桃察觉他动情,心头一喜,偎他更亲昵。    却在这片刻,林绍棠望着怀里的娇妻,忽而感到陌生,不由将脸偏开。    透过低垂的帷幔,一缕缕浓香烟气从翡翠绿香炉窜出来,他竟又动起情来,未待春桃反应过来,翻身将她压在锦被之中,俯身贴了上去。    ……    接下来两天,妙瑜一直待在家中,得知董妙如精神许多,趁空去看望她。    董妙如精神是好很多,心中却闷闷不乐,一直为元夜的糗事而气闷,又从丫鬟那里听来是妙瑜在捣鬼,心中更是窝火。    眼下听说妙瑜来了,本想将她轰出去,转念一想,抓住丫鬟的手,“去叫娘过来,就说二姐发脾气了。”    丫鬟心思一转就明白了,不敢耽搁,赶紧急匆匆去请人。    妙瑜并未注意这一幕,等她进屋,就见董妙如脸色苍白,语气冷冷道:“姐姐这几日在忙些什么,怎么一直不见你来看望我?”    她出口一股冲劲,妙瑜没跟她计较,“我也想来看望你,却怕打搅你休息,这才拖到今日。”    董妙如却从她话里挑刺,“你是不想打搅我,还是心虚不敢来见我?我都成这样了,姐姐就别再瞒着我了,若不是那碗羹汤,我何至于落到现在这地步,现在府上人人都在嘲笑我,挖苦我,姐姐可称心了?”    从头到尾她情绪异常激动。    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妙瑜没法坐视不管,倒杯热水递与她,董妙如却是拂开了,“连一个下人都敢背后嘲笑我,有谁想过我的苦?姐姐若是心疼我,可怜我,就在这跟把实话说了。”    热水溅到手背,妙瑜不由微微刺痛,再看这时的董妙如眼中含泪,仿佛有莫大的委屈。    “说什么?”妙瑜问道。    见她一脸无辜,董妙如心中激起一股愤愤之意,“您的亲妹妹连床都下不了,都成这样子了,姐姐还想瞒着我不成?    他们都说徐婶在羹汤里下了泻药,是想让姐姐您难堪,因为谁都知道您最喜欢喝酒酿圆子羹。可那天晚上您碰都没碰,只有我全喝下去,别人都说我傻,我却记得那天姐姐特意跟我说过,让我多吃一点……”    说到这里董妙如已泣不成声,妙瑜感觉不对劲,却让她死抓手臂,只听董妙如叫道:“我当姐姐是体贴我这个妹妹,还傻乎乎听了,现在才知道姐姐的心思哪,你竟是一直嫉妒母亲偏心,嫉妒我最受疼爱,处心积虑要害我,又拉一个无辜的徐婶下火海,姐姐你好狠的心!”    妙瑜哪见过她这般模样儿,心里直突突,腾地起身拂开她的手,却也没把她怎么着,董妙如已倒在床上,嘶声力竭地喊道:“母亲救我!”    话未落地,屋门轰然一开,陈氏赫然立在中间竟是从头听到了尾。    董妙如似乎这时才发现她就一把扑过去,“母亲救我啊!”她扑到床畔已是满脸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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