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几度思量,青宁的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她躬身行礼,应道,“恭敬不如从命。”    “女郎随吾后而行。”卫子渊再度浅浅扬了唇角,朝她微微一颔首,随即便率先向那华靡的宫殿内走去。    青宁抬眸看了一眼那并无匾额的无名殿,也不多耽搁,不过卫子渊三两步的功夫,她便挪开目光跟上了他。    殿中的风格与殿外无甚不同,皆是那般华丽丽的的一片金玉。虽颇为奢绮,却也并不落入俗套,反倒因着处处相映相衬与那而让这儿好似仙宫一般,寸寸玄机。    履下是无暇的白玉砖,自入殿往高座的线路上,皆用金箔嵌入了朵朵莲华,甚至花瓣上细若藕丝的纹路亦是纤毫入微,不见半分粗略。莲华之间的空隙恰好是一步之遥,让青宁不由遐想。十几年前那个艳绝后宫的女子一袭宫衣,曳着三寸珠履步步生莲的佳景。    堂内正中是一座瓷制熏炉,雕琢着槛花笼鹤,那极为精巧的釉彩颜色娇艳,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个女儿家的住处。    “女郎觉得这儿好看否?”卫子渊停了步履,回身问青宁。    “断然是好看的。”青宁便答。    他弯着眸子,“那女郎便宿于此殿罢。”    青宁怔住,“……甚?”    “那吾再说一遍?”    “……不必了。”青宁凝滞了一瞬,随即一面细细看着殿内的摆设,一面问道,“不知此处在先前是哪位宫妃的居所?”    “是孝贤皇后。”    “……”青宁被他毫无起伏的语气给哽住,过了许久,才又问,“陛下这是何意?”    “女郎聪敏,大可自行揣测。”卫子渊却不在意的很,他转眸看着四周,仍旧是那般不疾不缓的说着话,眉眼间原本还算是暖着的笑意也随在其后而淡了下去,“吾有时会歇在主寝,便委屈女郎宿在耳房了。”    她略微顿了一下,“厢房不是空着?”    卫子渊笑而不语,眸底的意味很是清楚了。    “我于陛下无甚可用之处。”青宁抬眸看着他,眉心微蹙,“若您布局,便是把我不算在内也无碍,既是如此,陛下又为何非得……让我牵扯这些?”    “你只怨自个儿识人不明,也好受些。”卫子渊这才再度转开了眸子,在殿堂里闲散的转悠着。他停在了窗边,负手而立,让青宁仅看得见他好似寒竹般的背影。那再怎般弯曲也不会被轻易折断的傲气,是她在谁的身上也不曾见着过的。他侧首看向青宁,好看的眉眼被温软的秋阳洒了一片,便沾染了许多暖意,“吾有愧于你,自会在往后偿还。”    青宁忍不住讽道,“素履命轻,怕是等不到往后了。”    他不曾怒,依旧是那般语气淡淡,“等得到的。”    她便不说话了。    “陛下。”    正是这时,先前那个“请”青宁入宫的年轻宦官进了殿。他长身玉立,对卫子渊躬身行了个礼,“静德王已在殿内待您宣见了。”    “何须宣见,吾去就好了。”卫子渊的唇角扬起了浅浅的弧度,眸底却是添了一抹晦暗,但在他转眸看向青宁,朝她眉眼含笑时,让人觉不出一丝破绽,“女郎与吾同去。”    瞥了眼他递在自己面前的手掌,青宁将指头搭了上去,“……喏。”    话音未落,她便被卫子渊扯进了怀里。    鼻端唇畔尽是他身上那清清淡淡的茶香,紧扣着她指头的手掌温热而宽大,唯有指节处有着一层旧茧,是常年执笔所致。腰间被他虚虚揽住,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上面,略显孟浪。    可恰恰相反的,在青宁抬首看去时,却见不着他的眸子里有分毫□□。    鸦青色的眸子在眼尾微微挑起,蝶翎般的睫在眼睑上投下了一小片阴影。他生得白皙,让那好看的眸色在他的面容上愈发显目。一如白玉、一似淡墨,两色相融相衬,那眉眼仿若是绝世的画师细细勾勒而成,寻不出半点的瑕疵。    “女郎莫怪。”卫子渊低眸浅笑,清风霁月的模样与他的举止迥然不同。他一面将唇角的弧度再次上扬了些许,一面将揽着青宁的手指又收紧了些,“片刻后还请女郎协同吾做一场戏。”    青宁哑然片刻,随即对着他也笑了,“您这是尽在运筹帷幄之中?”    是,他算准了她会配合。    卫子渊莞尔,“女郎心善。”    她无言以对。    与来时的缄默不同,在踏出这处宫殿时,卫子渊便开始与青宁闲聊了。    二人聊的极广,或是诗词歌赋、或是琴棋书画,有时也聊些美食珍馐,甚至如今时兴的胭脂水粉、衣裳首饰。    他漫不经心的揽着青宁,面上是轻佻的笑,“听闻古有张敞为妻画眉,待明早儿吾也为阿履描眉可好?”    这时,他们已是要到殿门前了。    “您为素履画眉,素履又怎会不愿意。”她朝卫子渊弯着眸子,将那本就娇糯糯软绵绵的音色压的低低柔柔,愈显情态。    那原本已经等得有些着急的静德王听见这般孟浪的话,顿时便耐不住的向殿门处走来。    见着他的动作,卫子渊便扬着唇角用指尖挑起了青宁的下巴。而后低首,在这青天白日之时,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印下。    “愧对先皇,真是愧对先皇啊!”那静德王捂着心口哀声长呼,他看着卫子渊懒懒散散的模样,不由气得连身子都止不住的颤,竟伸出手指着卫子渊,怒骂道,“耽于美色、白日宣淫,甚至在中和殿门前与这下九流的优伶卿卿我我,你可知此举乃是辱没卫国颜面之事?!”    “老王爷若是看不惯,大可出宫去。”卫子渊眯了眯眸子,唇角的弧度略显戏谑,“又何必在这儿遭罪。”    “吾皇被囚宫中,老臣何能不顾。”那鬓发霜白的静德王不由狠狠拂袖,儒雅的眉目间怒不可遏,“二皇子以下犯上、囚君弑兄,莫非忘了当年吾皇之恩?”    “当年之恩……”    扣在青宁腰侧的手指略微收紧,疼得青宁不由蹙起了眉。她听卫子渊轻笑一声,语气却是渐渐寒了。    “当年孝贤皇后遭万人唾弃,随后三尺白绫丢了性命,甚至族人也所剩无几,关系亲近的更是凄惨。如今到了这时候,你同吾说这是恩?”他再度失笑,“老王爷年岁大了,难不成脑筋也坏了不成。”    “孝贤干政,这是卫国早已传遍了的。二皇子将这件事说出来又有何用,无非是为自个儿的权欲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静德王反倒敛了怒容,眸底多了一抹讥讽,“老臣竟忘了二皇子乃是孝贤之子,那便是往后为她开脱,言其多年前未曾干政,而是另有隐情,倒也并不叫人称奇了。”    卫子渊眸色愈暗,那股凶戾之气几近压抑不下,冰凉的手指却忽的被握住了。是青宁。    她的手心柔柔软软,细腻娇嫩的仿若凝雪一般,触一下便化了。可她的手却是极暖,那点温度好似顺着他的指入了心尖儿,让他心底的寒意也散了一些。    “孝贤皇后是否干政,老王爷说得可不算。总归当年的那些人也并未死绝了,老王爷又何必忧心往事不能查清?而孝贤皇后的清白,非是你定、吾定、天下人定,乃是实情所定,又与吾有何干系。”他一错不错的看着静德王,眉目间仍旧是冷凝的,“【静德王府】乃是卫朝开国时便存于朝廷的世家,代代忠良,可若是段家祖上得知子孙为了个后妃而插手皇家之事,又该如何?你与其愧对先皇,倒不如愧对愧对自个儿的先辈!”    “信口雌黄!”静德王立时便否认了个干净,他肃着面容,眸底倒是坦然一片,见不着分毫的慌乱与心虚,“老臣心中无愧,又怎会愧对先辈。”    “你已存有私心,心中有愧、无愧又有何差别?”卫子渊不由轻嘲,“若非念妃亡故,单凭着她贪图权势的性子,老王爷能否断定自个儿不会相助于她?”    静德王无言了片刻,“长者已逝,二皇子如今提起多有不敬。”    “便是这般了,你还仍旧想着将她的遗愿落成,助她嫡子登上皇位,真可谓是恬不知耻。”卫子渊仿若不曾听闻静德王所说,一面笑一面嘲,语气却是淡淡,“说甚太子殿下文武才略高绝于世、孝友仁慈承平贤主,不过是图个名声罢了。莫非静德王不知,那些称赞都是虚的?”    “虚又如何,实能怎样。”静德王知晓自己已是劣势,也知晓他终究是败了,便不禁哂笑了一声,道,“王权富贵其中的污秽与恶欲,不是从来未曾变更过?二皇子此刻称皇,万民高呼万岁,不也是包含其中?”    “吾无愧之。”他轻笑,“哪怕尸骸堆山、血雨汇海,吾亦无愧。”    话音落下,静德王再度哑然。    “吾杀该杀之人,做该做之事,便是违背伦理、遗臭万年,也在所不惜。”卫子渊依旧是淡淡的语气、柔和温软的音色,不疾不徐的说一段顿一瞬,却以那雍容尔雅的京腔说得掷地有声,“世人言其善,殊不知其心有恶。世人厌其恶,又怎知其心无善。不过是世人愚昧,唯独相信自个儿看见、听到的而已。吾若为皇,定不屑之。”    静德王长叹,随即又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愿君勿忘今日所言。”    语毕,拂袖而去。    见静德王渐行渐远了,青宁方才推开了卫子渊,眸底浮现些许敬意,“未曾料到……”    “假的。”    “???”    “适才吾所言皆为缓兵之计,若女郎欲要夸赞吾,便算了吧。”    “……”    “女郎切记,男儿家的话莫要信啊。权高位重者为其最。”他不禁莞尔,抬手晃了一下青宁尚还与他牵在一处的柔荑,眉眼含笑,“倒要谢过女郎那时拉住了吾,若非如此,吾怕是会说出些计划之外的话语。”    青宁无言以对,便抽回了手指,“……不谢。”    …………    入夜,卫子渊确是宿在了那处无名殿,而青宁也只得在耳房歇息了。    宫殿奢绮,便是将耳房与别处楼阁的主寝相比,也不差什么的。    一片沉寂里,窗外是轻风拂过落叶的声响,还有秋雨落在青石砖上的淅淅沥沥。    “倒些茶水来。”    略显低哑的声音隔墙传来,青宁便起身进了主卧,为卫子渊斟了一盏才被换上的温热清水。    青宁将瓷盏递给了倚在床头的卫子渊,尚还未清醒的他接过瓷盏时一抬眸,对上了青宁漆黑的眸子。    “哐啷”!    一声脆响,瓷盏碎了。    玉砖也该碎了。    “陛下?”    门外守夜的侍人推门进了主寝。    “……无事,出去。”他轻咳一声,起身取过外衫披在了身上,因着刚醒来而音色略哑,说话亦是柔柔缓缓的,“吾一时忘了女郎宿在耳房,无意冒犯。”    她抬指将卫子渊的衣襟捋好,见他愣住并面颊泛红,不由笑了,“您无须在意这些。”    “为……为何?”    说出这句话,卫子渊便后悔了。    “往后做戏怕是常事,您若是这般含蓄,又该如何是好?”    果不其然,青宁这么道。    “……言之有理。”他只得附和,随后才道,“夜深露重,女郎可是难以入眠?”    “否。”青宁这才敛了笑,却仍旧对他弯着眸子,“被雨声吵醒不久,便听见陛下唤我了。”    “……非是唤女郎。”他耳根灼热,连语气都不似往常般的清清淡淡,而是有些尴尬、有些羞意的。    青宁便又笑了。    “明日还需早起,女郎快些回去歇息吧。”他赶人了。    她不曾拆穿,笑应,“喏。”    不过几步,青宁回首又问,“殿中玉砖、茶盏……”    卫子渊微微一顿,宽慰她道,“无碍,仿品罢了。”    —————时间流逝分界线—————    这两月余,卫子渊常宿在青宁殿中,引得臣民不满。    而朝堂之上做起了小动作的,也大有人在。    可惜那些人贪欲太过,竟是无有几人察觉到,卫子渊的刻意为之。    青宁想要留个后路的想法算是灰飞烟灭了。    卫子书时运不济,被锁入天牢了。而朝中那些存有异心的臣子,亦是在私下联络卫子书后,进了牢。因此,朝堂中该是整肃一清了。    而此刻,卫子渊便要去天牢看他。还唤了青宁一同前去。    她知晓卫子渊对自个儿有疑心,却未曾料到他会这么做。    依着卫子渊的性子,若非还在试探,便是已然知晓后要对她动手了。    …………    囚牢阴暗,门外是艳阳正灼,却在踏进门内的一瞬,凉了下来。    两旁是玄色的墙壁,地上是冷硬的砖石,倒是干干净净的。偏生那血气太过,萦绕在青宁的鼻端,退散不下。她履下的每一步都有着厚重的粘腻感,仿若践在尸山血海之上一般,滞涩难行。    往前走了许长一段,她才看见了关押在铁栏内的囚犯。    死气沉沉。    “哗啦啦”……    铁链的声响在一片死寂的昏昧中缓缓传来,颇为瘆人。    绻了绻泛凉的指尖,青宁不禁走得略略快了些。    囚牢末端是一间宽大的刑房,而刑房的正中是十字木架。木架上血迹斑驳。    卫子书被紧紧的绑在邢架上,遍身鞭痕。    “来了?”    手执长鞭的卫子渊依旧是一袭玄衣,妍妩的眉目间也仍是浅浅的笑,可他的语气却是淡淡的,透着沁骨的凉意。他侧首看向青宁,那面容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眸子,“恰巧,吾刚停下不久。”    青宁无话可应,便假借行礼避开了卫子渊意味不明的话,“……吾皇万岁。”    轻笑一声,卫子渊倒也不在意。    他转回眸子看向卫子书,用鞭柄挑起了他的下巴,言辞举止里尽是侮弄,“兄长,还不愿认罪么?”    卫子书喘的极促,仿若用尽全力般的扭开了脑袋,只言不发。    顺手拿起一旁搁着的匕首,卫子渊便狠狠刺入了他的肩头,没肉半截。卫子渊却并未停顿,手指用力将余下的匕首硬是抵了进去。    猩红的血自伤处涌出,将卫子渊白皙的指染上了一抹艳色。    在他拿起匕首时,青宁便心底一寒。而在此刻听到卫子书的闷哼后,她只觉寒意更甚。    “这是那日你于【锦绣楼】伤吾之仇。”过了半晌,卫子渊方才不疾不徐的开了口。一句话毕,他再度拿起一柄匕首,用手按着卫子书的额头将匕首缓缓刺进了卫子书的眸子。鲜血淋漓,他眉眼含笑,“这是当年你毒害孝贤皇后之仇。目、耳、鼻、舌、肤,她五感尽丧,你便以命为偿罢。”    他眸底尽是血色。    …………    遍地的血,让青宁只得一退再退。    不知过了多久,卫子书终究是断了气息。    至此,卫子渊方才撂下了手中的匕首。    “当啷”落地,匕首扔在石砖上的声响清脆又沉闷。    脆是铁器锋利,闷是砖面血迹。    虽是报仇了,他却脸色苍白,与满手的血颜色分明。    一个趔趄,青宁连忙扶住了他。    卫子渊的手指是颤的,他说,“那样的恶人,女郎何必救他。”    委屈的很。    青宁不由一愣。    “你看,吾还未问,他便将你供出来了。”卫子渊的手指冰凉,紧紧的扣住了青宁也是冰凉的手指,他掌心尚还温热着的血染上了肌肤,却染不上丝毫温度。他那鸦青色的眸子里尽是晦暗,却又极柔,“阿履,吾不会伤你的,信吾。”    她低垂了眉睫,用手帕为卫子渊细细的拭着手上的血迹,未曾应声。    “阿履……”他低低的唤,见青宁抬眸看来,却又不再开口了。    —————时间流逝分界线—————    便是他已然清理净了朝堂,也无须青宁再与他做戏了,却仍旧还是常常来青宁这儿,让青宁百思不得其解。    他从不逾矩,也并未有邪念,看着青宁的眸子里是清清泠泠的,不算多话,却亦不会冷落了她。    一如此刻。    “研磨作甚,阿履歇着就好。”卫子渊一面批改着奏折,一面抽空与青宁说了句话。    “……陛下为何要在这儿处理政事?”青宁当作未曾听到,抬眸看了他一眼,“御书房该是空着的。”    他提笔沾墨,叹,“时常有人往吾身上扑,吾哪有那个性子去耐得她们。”    “宫中婢子?”    “世家送进来的。”卫子渊低着眸子,漫不经心的答,倒也是丝毫不曾避讳,“杀也杀不得,罚又止不住,索性便不去了。”    青宁不禁失笑,“那这儿呢。”    卫子渊手腕微顿,执着的笔尖便也悬在了奏折之上。过了片刻,他才继而道,“这儿闹鬼,无人敢来。”    “见陛下来这儿并不开心。”青宁研好了墨,便停下了手。她蹙眉看着卫子渊,问道,“既是如此,为何还迫着自个儿触景伤情呢?”    “哪有那多情可伤。”卫子渊并不承认,他轻笑了一声,语气淡淡,“不开心却是真的。”    “因着明王?”    卫子衿求娶商家女之事,已是闹得满城皆知了。    “他若是私下与吾说,娶也就娶了。”卫子渊搁下笔,叹着,用指尖揉了揉眉心,略有些疲惫的阖上了眸子,“那女子也是个心思深的,竟在京都里将此事宣扬了出来。她这样,又让子衿该如何自处?”    “是她刻意说出去的?”青宁不由一愣。    他再叹,眼睑下的青色略重,在白玉似的面容上清晰得能让人一眼望见他的倦意,“只盼她是个忠贞的性子,莫要让子衿难过。”    青宁顿了半晌,“何时大婚?”    “唔……”卫子渊掀开眼帘看了她一眼,答,“半月后。”    “可会太过仓促了?”    卫子渊困顿的应了一声,“他一向重礼,却为那女子将以往守文持正的那一套给尽数扔了。”    她轻笑,“缘不可言。”    —————半月后的分界线—————    明王大婚,醉的却是卫子渊。    虽他身为君王无人敢刻意为难,可耐不住他饮酒不过三两盅。    因着青宁身份低贱,便不可去宴席上。待卫子渊被送到她这儿时,天已渐暗了。    扶着他下了銮驾,青宁便听他在耳畔柔柔缓缓的唤她,轻轻环住她的腰身后,下巴也搭在了她的肩窝,极尽亲昵的举止。    亦是假得不行的作态。    青宁自也愿意配合。    …………    进了主寝,门被关紧后,卫子渊方才松开了青宁,略有些醉意的躺在了榻上。    “我去为陛下要一碗醒酒汤?”青宁问他。    “无碍。”他的音色柔和温软,在此刻略有微醺后添了些许慵懒之意,撩人的很。他轻轻缓缓的说着话,语气也是柔而软的,“本就是借着酒后倦乏得以入睡,若是用了醒酒汤,今晚又该无眠了。”    而后,音量渐低。    她思量了片刻,还是亲自为他将外衣褪下了。    卫子渊的皮囊生得好看,此刻面含醉态、眉心紧锁的模样,更是招人心疼的紧。    见他忽得含含糊糊的说着什么,青宁便俯首去听。    “青宁……阿宁……”    被他知晓寄体的身份,青宁是早就料到的。可在此刻,她终是真真切切的确定,她已然可以走下一步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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