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⑦章

雪是从半夜开始下的，刚开始下的特别小。　　一片片轻飘飘的从空中落下，几乎不见影踪。可时间一长，就变成了抖开的棉絮一般，大片大片的铺在了黄土地上，很快就集聚了厚厚的一层，整个院子银装素裹。　　舒眠发现下雪了，是被院子里隐隐传来的嘈杂声吵醒后，往外看才知道的。　　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窗台上，连窗子都挡了小半个。　　她坐起身来，撩起挂在上边的帘子向窗外看去。　　一片漆黑的院子里，只有正方的屋子亮着灯，昏黄一片，特别显眼。　　很容易就看到是有人回来了。　　“眠眠，你干什么呢？”含糊不清，睡意朦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李丽娟揉着她的眼睛，爬到舒眠的身边一起向外望去。　　“啊，下雪了。咦？那是我表哥和未来的表嫂回来了吧。”边说边打了个哈欠，“别管了，赶紧睡吧，冷死了。”　　说完又钻回了被窝，一瞬间就又睡了过去，再次变得悄无声息的，就像从来没醒来过一样。　　舒眠合上帘子，默不作声的爬回了被窝，心中却惦记着下雪天会不会影响明天去县城，一时难再有睡意。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一声声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朦胧中，舒眠突然被一阵敲打声惊醒。　　“咚”　　很大的一声，在她的耳畔响起。　　就像是直接砸到了她心口上，脑袋立马清醒。　　她条件反射般直愣愣的坐了起来，一回头，却被一阵强光刺的微眯着眼睛，等到适应了睁眼看去，却对眼前的景象有些恍惚。　　正是炎热的六月天，阳光明媚的刺眼。　　树木葱郁，不停的有鸟叫虫鸣从不知哪个方向传来。　　田野的土地间，一群打扮的很像古代人的农民正围成一个了圈，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舒眠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　　她有些迟钝的想不起来，这是哪里，只是下意识的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越接近，那些议论的声音越清晰。　　“呀，这可是个宝贝呀，你看那模样，那么大一块。”　　“是呀，这是怎么跑到地底下去的，这木氏这下发财了。”　　“发什么财呀，我看呀。倒霉还差不多，这凭白出来的东西，是你想挖就挖的。这万一是哪位神明的东西，还不知道要怎么发威呢！”　　“是呀是呀，快请村长去呀！”　　“去了去了！”　　舒眠好奇的上前，也没有注意她。　　穿过人群，看到一个被挖开的大坑，坑里露出一块很大的青绿色透明的石头，折射着照耀其上的太阳光，显得流光溢彩，像在自然发光一般。　　翡翠？　　舒眠下意识的想。　　“呀，村长来了！”　　一声惊呼传来，吸引了她的注意。转头望去，一个拄着拐杖蓄着长须的老丈，在一人的搀扶下走过来了。　　原本议论纷纷的人，大多都迎了上去，围在那老丈的身后。　　“让开，让开。快让村长过目。”　　一人走在前边，把碍事的人扶开。　　众人纷纷远离，露出了那个被挖开的坑和舒眠。　　舒眠左右一看，尴尬的让开了路，站到一旁。　　村长压根没有注意她，走到坑前往里一看。突然就扶着拐杖大呼一声，紧接着颤颤巍巍跪了下去。　　“神灵保佑，神灵保佑啊！”　　身后的村民立马呼啦啦的跟着跪倒，齐齐跟着喊：“神灵保佑！”　　场面震撼。　　舒眠吓得后退了一步，好悬，差点想跟着跪下去。　　呼喊跪拜了许久，有人上去，将村长率先扶了起来，其他人才陆续起身。　　“村长，这物该怎么办？”　　“是啊，村长。这应该是我们整个村子的宝贝吧，可不能由了他木家胡来。”　　“谁要胡来了，你个乔贼！”这人可能是挖出东西的姓木的。　　“好了，好了。”村长摆摆手，争论声顿时消停。　　“这天降宝物，可不能轻率。这不知到是哪位神明有什么指示，我等万一冲撞了神明，搞不好会危害村子。还是待我找个有本事的人看看，再做定夺吧。”　　“那这东西？”木姓的人问。　　“先这么放着吧，谁都不许妄动，不然小心神明责罚啊！”村长说道。　　众人道是。　　“村长，我听说前几日，那个特别出名的高人游方来到了附近，不若去请来看看。”有一人提议。　　村长一喜，急忙点头：“这就是天意啊。那好，事不宜迟，快去打听清楚，请人过来。”　　　　……　　“眠眠……眠眠……”　　舒眠正听他们说着话，耳畔突然传来有人呼唤的声音，略一分神，突然感觉天旋地转。　　再一睁眼，就看见张悦放大的脸孔摆在她面前。　　“干什么？”舒眠脑袋还不太清楚，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快起吧，都快九点了，李丽娟的表哥他们昨晚回来了，大家都在等，不好再睡了。”张悦悄悄的说。　　舒眠一惊，立马坐了起来。　　怎么说都是她太失礼了，居然睡到了这个时候。　　　　匆匆收拾完，出了院子。　　一阵冰冷的空气立马窜进肺里，整个呼吸道都是透凉的，大雪厚的都迈过了脚踝。　　舒眠心一沉，抬头一看，石光和李丽娟正在院子里聊天。　　“懒死了。”石光率先看见她，走了过来。　　舒眠先瞪了他一眼，才看向李丽娟：“丽娟，这么大的雪，还能去县城吗？”　　李丽娟为难的摇了摇头：“对不起啊，眠眠。我问过我我二叔了，他说这种天气不能走。”　　舒眠叹气，心里到不觉得意外，只觉得果然如此。　　来到正房时。　　一进门，立刻就显得屋子有些逼仄。　　舒眠一眼就看到了两个陌生面孔。　　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子，面容和李国利很相似，坐在土炕边上，穿着一身西装。　　在看到舒眠几人进来时，脸上闪过一丝厌烦还不耐。　　另一个年轻女子坐在他身后，脸型有点长，偏瘦。看着一伙人眼睛闪闪烁烁，有点躲闪。　　这应该就是李丽娟的表哥和未来的表嫂了。　　不冷不淡的说了几句，也只有木奶奶和李国良态度缓和。　　李丽娟的表哥李玉鹏连眼都没抬，她的表嫂名叫王霞飞，有些尴尬的朝着他们微微的笑了一下。　　几人离开后，屋子里先是一片沉默。　　李玉鹏猝的跳下炕，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李国利跟在后面。　　出了门。　　李玉鹏气哼哼的靠着墙站，一脸的不痛快，话也不说。　　“唉，大鹏啊，你也别生气了，还是要看好你媳妇儿才是。”　　李玉鹏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忍不住开始质问：“爸，你说这叫怎么回事。他大伯家的没有儿子，愿意守着那个女儿过一辈子。那就赶紧过去，作甚指手画脚的还回来。还扒拉回一群外人，不是给我找晦气吗！好好的婚礼，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谁负责！”　　“唉，大鹏啊，你别气。我也是这么觉得啊，还不是你大伯，那丽娟说什就是什么，你说说，这么些个外人来了，这万一婚礼出了差错……唉。”　　“哼！这大伯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他早就从村里搬出起了，凭什么还得让人都听他的。我结婚，我媳妇儿就成了整个张家的引灵人，这个家就是我来当，我说了算，大伯他还当自己当家呢！”　　李国利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想起来，压低了声音问：“说到底，你和你媳妇说了么？到时候不会反悔吧？”　　“说什么说，她什么都听我的，到时候嫁过来不就都知道了嘛！”　　李玉鹏有点恼，说着甩着胳膊就离开了。　　　　另一间土窑里。　　李丽娟有些尴尬的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只剩下另外三人坐在一起。　　舒眠拿着没有信号的手机不死心的翻弄着，一抬头就看见对面张悦气呼呼的绷着脸。　　“悦悦，你怎么了？”她关心的问道。　　这么一问，就像打开了气筒，张悦顿时有了泄气的地方。　　“怎么了？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个村子里所有人的态度吗！”张悦张牙舞爪的叫道：“李丽娟还说什么认生？认什么生！分明就是一致排外，你看看那些人看我们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太气人了，我们又没招惹他们，这种莫名其妙的态度算什么！”　　舒眠沉默的看着她生气，等她说完了，才慢慢的开口。　　“悦悦，当初可是你硬要来的。”　　一句话堵住了张悦，她有些生气，却觉得有些疑惑。好像的确是这样的，当初自己为什么兴致那么高呢？　　明明看出了舒眠不太想来，还是硬拉着她一起来了，想到这里，有些泄气，气也不好发出来了，谁让是自己求着来的。　　但嘴上还是很不高兴的说了一句。　　“早知道是这个样子，我才不来呢。”　　话音刚落，李丽娟突然进来了。　　所有人都觉的有些尴尬，张悦更是涨红了脸，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丽娟垂着头，坐了过来。　　许久才朝着张悦开口：“我知道，你不用解释。要是换成我，说不准早就和你吵翻了。”　　“是我不好，不应该拉着你们来的。明知道这个村子有那种可笑的习俗，却还让你们来遭这份罪。我也不想回来，要不是我爸非要来，我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到这里，就是这个地方害死了我妈。”　　说着说着，她猛地抬起了头，眼眶赤红，眼里含着泪水和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