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的三月,天气转暖,洛宅一池碧色清水,朵朵粉色睡莲还未苏醒,天空中白云朵朵,池水两旁,柳絮飘扬,正是春日好时节。    微蓝坐在院子里的那汪池子旁钓着鱼,池面平静如镜,偶有微风吹过,吹皱一池春水,又一波推一波地返回来,如此循环往复。微蓝反复在心中念着:静心平气。和水面的波纹一样,循回往复,可难免还是心绪很乱。    “鱼钓得如何?”贝柒柒披着件粉色万事如意绣样披帛,身上是件印花敷彩绛红纱曲裾深裙,如一束青烟,袅袅移步过来,微蓝抬眼,眼见贝柒柒面含红晕,气色极好,不由嘟嘟嘴,又对着池水发呆。    自那日,微蓝停笔未再抄写,洛明德也未说什么,安心忙着自己的事,结果,大嫂鲍氏倒是求了个机会,带着她和五嫂贝柒柒出门拜佛。    去的是南郡有名的慈航寺,据说是个一往万事兴,一呼百应,香火极旺的好地方,然而二嫂杨氏和准四嫂施兰溪推说自己身子抱恙,三嫂贲氏羞答答地答,三哥正葏早前就说了,带她出去庄园转转,故而成行的只有三人。    微蓝瞅了瞅自己一伙人的阵仗,看了眼大大方方的柒柒,和收拾得利落的自己,再结合大嫂鲍氏那一脸调皮和期待,微蓝觉着,家里估摸着是给柒柒求子?给自己求姻缘来了,只见鲍氏是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很是满意的样子,微蓝觉得,自己想得没错。    烧香拜佛,微蓝并不是太熟的,在京都的时候,她去见洛老夫人,那是能避就避,洛二夫人对这事,暂时还不太热衷,加上微蓝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还多是出去吃宴,可也记得每次礼佛总是很是麻烦,要沐浴焚香,要吃斋念素,一连几天,搞得自己晕头转向……    一行三人随着僧引进了大殿,这慈航寺金碧辉煌,晃得人睁不开眼,南郡是一方水乡,人们多要找佛和菩萨,求个心安,什么出海安全啦,什么风平浪静啦。听说,连洛明德每年都要捐不少香油钱在这儿。微蓝周围看了一圈,就被佛像造型给吸引过去了。    虽是心不在焉地被鲍氏压着磕了好几个头,可微蓝的心思早飞到云霄之外了。心里描摹的是眼前生动的线条,典雅庄重的色彩,鲍氏拽着她起来,微蓝还有空看了一眼贝柒柒,她面上飞起几片红云,正闭目虔诚地盼着什么,鲍氏见状,是一副了然的样子,还淡淡看微蓝一眼,似乎觉得微蓝有点傻。    “哈哈哈。一身两命,融为一体!”大殿里,本只有妇孺儿童,可不知从哪蹦出个程咬金,背后插了只开了叉的破扇子,墨蓝色的装束,还有些灰扑扑的样子,这人一出现,显然打破之前的平静气氛,大殿里乱作一团,袅袅青烟四处乱溢,妇孺们倒矜持地勉力站着,可到处跑的孩童们,就很是难管了,小沙弥和老和尚们是努力维持着秩序,微蓝摇摇头:这事往后放个几千年,那是行为艺术啊!    余光扫了眼自己的两位嫂嫂,都还算镇定。微蓝对比一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镇定,不太像一般的闺阁少女,只得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胸口,佯装害怕。    那人再次走近,微蓝才算看清,他长得又黑又瘦,面皮似乎有被火烧过,鼓鼓囊囊的,还有多处疤痕,一眼已经泛着浑浊的光,可能是看不见人了。    “师弟。”微蓝还在想着这人是个什么身份,主持大师惠明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你来了。”    那人却是充耳不闻,神情倨傲,从背后抽出扇子,一拍一拍地点着地,正指着微蓝,“小姑娘,你过来。”    鲍氏,贝柒柒本能将微蓝往后一护,那人却是重重哼了声,往地上扔了根蓍草,自顾自地说起来,“甲木,土运,……”又看了眼被掩得严严实实的微蓝,“两年之后,正宫紫薇星照耀,走金运,可保好运不散,十年之余,哈哈哈。”说完插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    “不过一个癞颠和尚,也值得你想这么久?”柒柒拿了垫子,坐到微蓝边上。“真是没见过这等人,都说解签解得好,那是泄露天机,解签解得不好,与他就更是不好了,却还有人上赶着做这等事,真真奇了。”    柒柒是医者,对这等玄幻之事,自然是持残留态度,当然了,洛明德听说了这事,很是乐呵,说那人原是慈航寺一得道高僧,只是脾气古怪,但看人说物,都是眼光独到,可堪一听的,于是大笔一挥,也不拘着微蓝了,随她高兴,爱干嘛干嘛。    “他说我有杀意。”微蓝撇嘴,大家都看到的版本,是一个得道高人表演快闪,随意点了个姑娘,算了她的好命,结果大家不知道的是,结束后,那人还着小沙弥递了个签过来,大致是说,她虽有好运,但因其甲木属性不丰,若将杀意透出,焚林自毁,那这好运,也就到头了。不过她目前只是背后藏着杀意,关碍不大。    微蓝长舒一口气,什么一身两命啊,她本想问问看,还有谁,同为穿越同僚呢。    “许是他说的不准呢,凡事种种,老天爷自有安排的。”贝柒柒说着,神情荡漾,面颊又是粉红粉红的,看来婚后生活,很是和谐。    “姐姐怎么会?”贝柒柒能被五哥正萡骗到手,微蓝真心很是疑惑。    贝柒柒忽而一笑,“原以为你是想问这几日回帖应承来寿宴的各家公子如何,没成想,你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微蓝抖了抖肩,也轻松地笑,“这该是我的,躲都躲不掉,留在南郡,有父亲和诸位哥哥嫂嫂照应着,我的日子,必不会太差。”微蓝眼里闪着探究的光芒,“所以,蓝儿更好奇,五嫂嫂你,是怎么……”被正萡霸王了?这余下几个字,她可不敢明说,不过看贝柒柒那又羞又窘的表情,微蓝可以确定,她get到了自己要的点。    “就……他对我好,时间一长,我就……哎呀,不同你说了。”贝柒柒见微蓝一脸兴味地等着她,娇羞无比,待微蓝再看向她的方向时,哪里还有她那五嫂的影子?    微蓝对着已经平静的池水,默默叹口气,她的未来会如何呢?    从上月底起,大嫂二嫂和微蓝的茶余饭后,就是南郡各家少年如何如何,说什么叶功曹家的公子身娇肉贵,还不事读书,实实在在是个米虫;郁捕头家的小公子,自小娇生惯养,脾气横冲直撞,还喜欢在温柔乡里混着,给家里招来不少麻烦;林刺史家的长公子倒是一表人才,可是貌似喜好男风?二十好几的人了,平日对自己院里的丫头都避如洪水猛兽;把和微蓝年龄还算般配的少年人念了一圈,也就只有曹都尉家的二公子,和新上任的蒋郡丞可以看。    微蓝本以为排除得只剩两人,也算少了不少麻烦,结果还没过几日,二嫂杨氏又告诉她,这两人怕也是不成啊,曹都尉本是郡守的不二人选,可最终的郡守是花落洛家,他自然心中不忿,平日里,和洛明德也是政见不合,找着机会,就给洛明德找茬,寻他家的公子做婿,微蓝日后怕是没啥好日子过。    再看那新上任的蒋郡丞,虽是文武皆通,年轻有为,可却听说,蒋郡丞原也在自己个家乡定过了亲事,还就是邻郡会稽吴县的一户刁姓人家,微蓝捋了捋线索觉得,原来无论是作为蓝楠还是洛微蓝,她的姻缘,一向坎坷啊!    捡起一块石头,没好气地往池塘里一丢,也懒得再钓鱼了。    ……    三月初六,洛明德生辰,从中午开始,拜访的客人络绎不绝,虽是说好了吃的是晚宴,没等到靛蓝色的天幕压低枝梢,院子里就已经坐满了,百盏灯笼齐刷刷挂上,从亭台到楼阁,宾客所到之处,尽是敞亮烛光。    天色一暗下来,桃花的香气就越来越浓烈了,这日大嫂二嫂忙得脚不沾地,所以打发三嫂贲氏和五嫂贝柒柒过来给微蓝打扮。    微蓝原想说,还好是这两位的穿衣风格还算一致,都是偏爱肃静寡淡风,估计自己也不会多折腾什么,但让她大跌眼镜的是,原以为至多半个时辰的装扮时间,竟是被这两位拉长到三个时辰,从珠粉到唇脂,从胭脂到水粉,从发辫到头钗,每一样都折腾一番,就更别说换下的十多套衣裙,最后微蓝只能累得瘫到一旁,什么话都不想说。    “蓝儿妹妹可不能躺下,这发式会压坏的。”贲氏慌忙拦住微蓝,微蓝直接生无可恋,歪头看向贝柒柒。    “你莫要看我,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贝柒柒少有地严肃。    “是啊,家里可交不起税!”一个鬼鬼的声音冒出来,不是微蓝那个调皮的大侄子是谁?微蓝抄起手来就往声音的方向扔了一把梳子,就听一声“哎呦。”墨书同学不情不愿地捂着脑袋走过来。    “我娘让我来说,姑姑你来了位表哥,前来拜访。”梳子可能是砸到了墨书的实处,微蓝见他苦着脸,按着脑袋,有些后悔自己下手太重,但转念一想,原也未听说微蓝有什么表哥啊?很是狐疑地看了墨书半天,见他少有地真诚,又把他的说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姑姑你来了位表哥,这难道是在说馨娘家的旧人?可馨娘不是家中独女吗?    微蓝的脑袋有点略乱,不感兴趣地点了点头,然而想到鲍氏也是好心来通知她,扬了个笑脸,就没再说话,南风未动,南诗却是眼冒金光,微蓝见状摇摇手,让她二人去大厅里探探。    房中二位嫂嫂虽都是嫁来不久,不过贲氏是定然不晓得这些个弯弯绕,可柒柒,……当初张慕白那桩事,场面上就吓到了她,馨娘的事,她也算知道一些,这件事她会不会晓得呢?    贝柒柒见着微蓝的目光游移不定,几分气恼,可终究想着正萡之前的话,再回忆微蓝在南郡及京都洛家,她所知道的情形,觉着微蓝谨慎些,总没什么坏处,走过去,一拍她头上的钗,“你再乱想,我可真恼了。”语气嗔怪道,面庞上,是一团粉色,贲氏本就是规矩且心思通透之人,她的根基还不算太稳,与微蓝关系尚不熟,只别开眼,去看那窗台上落下的桃花花瓣,可天色已晚,其实那是一团灰蒙蒙的。    墨书看无人搭理他,又蹦又跳,“婶婶和姑姑们不准备准备吗?祖父和那行人正在偏厅喝茶,估计一会子就过来了?”    贲氏眸光一动,麻利地指挥丫头们置起一展松风翠秀的古韵屏风,见外男,自然要避讳些。微蓝看着贲氏灵动的身影投在光泽极好的绢丝屏风上,心里对贲氏,又好看几分。    柒柒看着微蓝发愣,芊芊素指一掐微蓝鼻尖,没好气道:“小无赖,我定要在你五哥面前好好告你一状。”    微蓝抿嘴讨饶,脸上甜甜的,“好姐姐,可饶了我罢,你要是吹了枕头风,五哥哥可能到我出嫁都不理我了。”    屏风那头,贲氏身形微动,听得外头欢声笑语,心头酸涩。    她在家是长姐,与妹妹关系极好,小时候是离了一会儿,妹妹都要着人四处寻她的,可如今天南地北,又要各奔东西,如何不让人难过?加上正葏虽与她举案齐眉,可到底山高水远,打听得再周全,也是盲婚哑嫁,对比上贝柒柒与正萡的情意绵绵,总是差些意思。    一晃神,碰上了屏风挂衣的小钩子,“哗”地一下,在手上划出了个大口子,丫鬟一声惊呼,“三少夫人!”    微蓝,柒柒快步过去,都是神色镇定,微蓝安慰道:“三嫂莫怕,有五嫂在,不会有事的。”从贲氏的角度看,微蓝的眼神关切,盈盈地带着温柔的一池水,哪有半分外面人传的冷漠高傲,不由得,就将眼前之人同妹妹做了个重合,伴着手上传过来的丝丝疼痛,眼泪如小溪般滑下来。    贝柒柒以为自己弄疼了贲氏,有些自责,手控制得更稳,放柔手法,给贲氏完成了简易包扎。    贲氏的泪止不住,又急了个红脸,生怕再在外人那儿出了洋相,赶忙拿帕子捂了脸,由丫鬟扶着,领回去修整。    微蓝与贲氏不熟,可也觉得,她今日举动实在反常,眼眉一跳,顺手理了理自己额前的碎发,柒柒却是感同身受般伤身地站着,看了贲氏离去的方向许久,悠悠叹口气,“她还是急了些。”    微蓝还没明白这是何意,远远听到南诗的通报,“小姐,小姐,来人了。”声音不大,不过足以让屋子里的人听见。    南诗来不及进来,倒是一向很是稳重的南风先跑进来,捂着胸口狂跳的心,极力压低声音说:“不止小姐的表兄,还有小姐的外祖母也来了!”    微蓝一阵呆愣,却已经下意识地迈脚往外间走,贝柒柒紧随其后,二人自是都明白,来了表哥还好,若是长辈来了,都不出门迎一迎,明天她就会被人戳着脊梁骨了。    刚踏出屋门几步,大嫂鲍氏的管事临泉就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哎呦,我的六小姐啊,您怎地是左催右请都不上前头来啊,老爷以为您还是闹脾气,不愿见客,发了好大的气呢。”    微蓝不愿见客,还要人左催右请?她好好地就在屋子里被摆弄梳妆,哪里有人过来?除了墨书出没了下,哪里还有人?    说是外祖母,可彼此十几,二十年都没有来往了,而且若不是外祖母改嫁,馨娘可不一定会嫁给洛明德做填房。    这么想想,微蓝不想见这位外祖母,也是情理之中的,不过要制造出她嚣张跋扈的名声的,闭上眼都知道是谁,真是一出来就整妖蛾子!    刁老太太是随着孙子和未来孙女婿一起来的,所以微蓝外祖母改嫁的这个刁家,还就不是别家。正是前段时间大嫂二嫂很是看好的那个蒋郡丞,定亲的那家。    微蓝难免有些讶异:这世界,也真是忒小了。    端坐着的刁老太太,见管事临泉来传话,一声:“六小姐到。”很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在刁家过得艰难,她也不会出此下策。毕竟人要脸树要皮,她也曾是唐唐一个部落的公主,哪里知道,这世上唯一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丫头居然敢给脸子,下她面子,这如何能忍?然而孙子刁嘉淡淡扫了她一眼,让她稍安勿躁。    “郡丞蒋大人,领着刁家老太太和案首刁公子上门给老爷拜寿,老爷说,大家亲戚,从前一直疏于来往,今年得此机缘,定要好好乐乐。”微蓝一看,说话的是门房的总管事江海,再睨一眼他站的位置,不由轻笑,连着今天好些事,很想发笑,不过是碍着有人,才不想发作,留下个凶悍模样。    柒柒与微蓝一同入内,眼睛转了一圈,找到了丈夫,心里安生不少,行了礼,也就去了正萡身边,微蓝被总管事江海的话晾在那儿,只能硬着头皮,漾起笑脸,朝着客人盈盈一拜,说了好些赔罪的话,才算了事。屋里的自家人只有洛明德,葵娘和五哥五嫂,五哥和刁公子倒是聊的来,看样子,说了许久了。    这边刁老太太看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神情才柔和了些,葵娘便道:“我家六姐儿,自小身子不好,动作慢些也是应该的。老太太勿怪。”    微蓝在心里哼一声,直骂葵娘愚蠢,洛明德请这三人进的,是家里最大的会客厅,案上果蔬一应是最鲜嫩的,杯里飘的还是紧俏的大红袍,若全因为是“自家亲戚”,他才如此,那他这么多年,可真算是白混了。一个郡丞,一个少年案首,那都是祖国未来的栋梁,葵娘态度轻慢,目光毕竟是短浅了些。    “多谢葵夫人关心,女儿知道您平日劳累,前段日子急症才好,近日又是操劳,也不知身体受不受得住,……今日为女儿考虑良多,怕叫传话的人扰了女儿清净,也是多谢您的一番好意了。”说着意有所指地瞪了葵娘一眼,起身郑重地又对着刁老太太一拜,“外祖母受累了,蓝儿年少无知,错了时辰,还请外祖母不要与蓝儿一般见识。”    正萡和洛明德也是嚼出微蓝话语里的味道来,同时给葵娘一点眼神暗示,这会儿,一家人说说笑笑,也没什么人指责微蓝了,洛明德含笑与蒋郡丞继续攀谈,两人谈笑风声,看起来极为相投,微蓝再看正萡,他像是很喜欢那刁家公子一般,可也没撂下刁老太太,说起话来,也是让人如沐春风,显出几分亲近的意思。这样,屋内气氛一会儿就活泛起来。    微蓝稍稍舒口气,又悄悄和柒柒对个神色,正走神之际,忽闻一声好听的嗓音,“蓝儿妹妹,果真光彩照人。”    刁公子似乎是结束了和正萡的谈话,将目光转到微蓝这儿来。    刚刚没什么机会,这会,微蓝仔细一看这少年,见他也不过十六七岁,但眼睛深如谭底,只有微弱的碎光透出来,生得倒也不错,就是气势凌厉,叫人看着生出几分怯意。    “你这孩子,可别孟浪,吓着你表妹。”刁老太太半真半假地说着,有些紧张地看了洛明德一眼,见他并无异样,心中期盼更甚。被夸奖的微蓝觉得,这本就是常态,且她定睛看了看这刁公子,刁老太太虽觉得他言语孟浪,但他眼里对微蓝,是全无侵犯之意的,倒显示出几分确确实实的赞美,也不矫情,点头笑道:“多谢表哥夸赞。”    面对这番豪爽,刁公子却是疑了疑,他的眉峰一抖,表情轻微,又极快收敛起来,起身对着洛明德一躬身,笑答:“姨夫果然教女有方,表妹颇有几分大将风度。”    “哪里哪里?”微蓝心知刁家上门攀亲戚的意图,所以也不把他们的话,放心里,不过这话洛明德自然受用无比,一捋自己的胡子,心情舒畅地接口道:“也是这孩子运道好,前些年去了趟京都,得县主教导,礼仪,诗书都学了些,也就勉强不丢面罢了,哪里谈得上大将风度?”    洛明德虽这么说着,脸上得意之色倒也半分不少。    刁公子举起茶盏,“姨夫莫要谦虚,”轻呷一口,“举国皆晓,洛家门风清贵,人才济济,是天下士子所向。在南郡,洛家有姨夫坐镇,家中上下齐心,内务精细,再应着这好山好水,洛家儿女焉能不出色?”    刁公子一串话完全不用打腹稿,把洛明德拍得是舒舒服服,接着他又妙语连珠地对着微蓝好一顿夸赞,这时微蓝若是还不给面地低头,表示一下自己的害羞,那今天,这家伙也许就没完了。    适时低头,果然引得众人调笑,洛明德拍拍刁公子的肩膀,一指微蓝的脑袋,笑得慈祥,“阿嘉啊,你瞅,她这可不就露怯了?”    微蓝始终没抬起头来,眼神一瞟窗外,时辰看着就快开宴了,再装会娇羞就好。    刁公子倒是自觉有失,这位表妹皮面薄,脸上柔得能掐出水似的,朗朗一笑,对着微蓝一作揖,“本是真心夸赞表妹,句句肺腑,却惹得表妹……是我失查,表妹勿怪。”    微蓝心里念着,天啊,怎么还不结束,一边缓缓抬头,赔笑着说:“表哥高看了,豫章郡也是人杰地灵,……”本想加句对他的吹捧,可转念一想,他们这你一言我一语的,万一有人有意,把两人糊涂做一堆,那可如何是好,于是慌忙改口。    “听闻吴县更是美女如云,既是诗书礼仪之乡,表哥必然是见多识广,两相一比,蓝儿这般,可断断是登不上甚台面的。”刁公子本欲辩上几句,左右不过是换个词,表达含义及目的,还是不会变的。微蓝却继续说着。    “听说刁家大姐姐,便是温柔大方的翘楚,也是可惜,今日无缘一见。”话落,洛明德一喜,葵娘一翻眼,贝柒柒与正萡暗自一笑,微蓝再看向刁公子,一副坦荡荡的模样,带着公子般固有的傲气与神采。    “祖母对家姐教导颇多,甚有心得,表妹若有兴趣,可与祖母多聊一聊。”众人这才发现,谈话漏了刁老夫人,微蓝心里简单算了算,这位外祖母其实还比洛明德年轻上二三,可美人胚子的影子虽淡淡可见,但终究是被岁月磨平了,眼纹深刻,过得也并不太好的样子。那么刁家带着她来上门,就意图明显了。    不经意间,微蓝眼中的东西,冷了几分,平淡应了刁公子,只盼着这对话早点结束。    当听到管事临泉的那句:“老爷夫人,大少夫人说吉时已到,请诸位贵人上宴席呢!”心里陡然一松,放开了宽大衣袖里,自己一直纠结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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