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路青禾猛地一脚刹车踩到底，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林升被安全带扯得狠狠砸在座椅上。　　路青禾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我刚刚看到你书里夹着的照片上的女生了。”林升摸着被闪到的脖子说。　　林升清楚地看见路青禾握着方向盘的两只手迅速收紧，手上的青筋一直从手背蔓延到结实的大臂上。　　他意识到，他好像说错话了。　　　　她回来了……　　此时此刻，路青禾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　　她，回来了。　　　　“队长！”林升已经喊了第三遍，路青禾才勉强有点反应。　　“快走吧，后面的一排车都在按喇叭。”　　路青禾回过神，再一次发动汽车。　　一路上，他没再说一句话。　　“队长，不是要去医院看孟栀吗？”　　路青禾没有回答，他现在所有能够思考的脑细胞都在反复说着一句话。　　　　*　　　　冉烛刚找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就听到外面一阵紧急刹车声，她微微倾斜身子向床边看去，这是她作为一个医生的本能反应，在可能出现事故的时候，确认是否有人受伤。　　没多久秦小米就上来了。　　“怎么这么快？”　　“你刚下车就有一个停车位空下来了，我就直接停下了。”　　“哦，停车场外边出什么事了吗？我刚看见刚刚好多车堵在那。”　　“没有啊。”秦小米翻开菜单，“别管那么多了，你要吃什么？”　　“就这个吧。”冉烛随手指了下菜单上的一款蛋糕，但其实她连名字都没看清楚。　　她对甜食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了。　　　　坐在靠窗的位置，冉烛看着被黑夜笼罩着的云城。　　心底突然浮上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上一次这么认真的看在黑夜里的这座城市是什么时候？　　她还记得吗。　　她没忘。　　不同是那次是在山上，身边的人也不再是他。　　　　现在的云城，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都不似从前那样安静。　　　　“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明天去报道，应该后天就上班了。”　　“你们院长也真是的，让你一个沈家大小姐一回来就上班。”　　“小米。”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我就那么一说。”她想了下，问，“不过我听说你们院长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怎么会亲自把你挖回来？”　　“我也不清楚。”　　“不过想想，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青年医生，还是个女医生，确实不多了。”　　　　路青禾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回了队里，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他把车钥匙扔给林升，就往宿舍的方向跑过去。　　路青禾的房间是独立的，在二楼最尽头的房间。　　　　他手里拿着当年从冉烛大学辅导员那里得来的唯一一张照片，竟红了眼眶。　　八年了，她终于回来了。　　照片上是大三时候的冉烛，那个时候她正拿到奖学金，获得了出国留学的资格。　　但是她的脸上并没有他印象中那熟悉的笑。　　照片上光泽不再，上面的人也显得稚嫩，这张照片从到了路青禾手里，就被他一直加在自己床头的书里。　　书换了一本又一本，但是照片却一直在。　　　　已经八年了。　　他一直在等她回来，可是现在她真的回来了。　　他却慌了。　　这一夜，他失眠了。　　　　*　　　　回云城的第一晚，冉烛睡得并不好，她把这归咎于时差问题。　　即便如此，她今天还是要去第五军区医院报道。　　她起床简单梳洗，化了淡妆，她昨天回来的时候记得楼下有家早餐店。　　看老板和来吃早餐的人的熟稔程度，冉烛觉得这家店一定开了很久，并且卫生也过得去，味道应该也还不错，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每天早上都来。　　她心想，这下以后的早饭有着落了。　　“姑娘，你是刚搬来附近的吧。”老板操着一口不太正规的普通话，手里还端着冉烛要的小米粥和一个茶叶蛋。　　冉烛伸手接过，回道：“谢谢，我昨天刚搬过来。”　　老板憨笑两声，转身离开。　　不到十分钟，冉烛便放下勺子。　　“吃不惯吗？”老板用围裙擦着手，看着冉烛碗里剩的大半小米粥。　　冉烛摇摇头，“我吃得向来少，您做的很好吃。”　　“那就好，你这么瘦应该多吃点的。”这会早餐店里不想刚刚那么忙，老板接着说：“你们年轻人要学会照顾自己。”　　“你们？”　　“对啊，有个年轻人每个月都会来我这吃早饭，虽然来的次数不多，但是他吃饭很快，所以我对他印象比较深刻。”　　老板一句无心的话，像一根狗尾巴草扫过冉烛的鼻子，一阵酸楚。　　她记得，他们以前一起吃饭的时候，两人总是一起吃完。　　因为她吃得少，而他吃得快。　　　　医院给冉烛安排的宿舍确实很近，她步行到医院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她抬腕看了眼手表，刚过八点。　　这里便已经人满为患，各个角落都被来看病的人塞满。　　跟院长约了在办公室见面，冉烛问过导医后谢过。　　电梯在最顶楼停下，这里比下面任何一层都要安静。　　她虽穿了平底鞋，但在空旷的顶楼，回声依旧清晰。　　在门前站定，轻轻叩响房门。　　“请进。”一声浑厚的男生从屋内传出。　　冉烛推开门，里面的人见到自己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请回来的人，脸上顿时炸开了笑。　　“院长。”她礼貌问候。　　“冉医生。”院长笑着指指立在自己对面的椅子，“坐吧。”　　她不推辞，坐下后不多寒暄。　　“院长，我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呵呵，不急。”起身倒了一杯放到冉烛面前，“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把你请回来吗？”　　在冉烛第一次收到院长自发来的邮件时，她好奇过这个问题。　　“三年前你随军出去参加救援时，被你硬从鬼门关拖回来的那个人，是我儿子。”他又想了想，“可是返程的时候，你却上了一同回来的另一架飞机，所以我一直没见到你，也一直想跟你当面道谢。”　　　　三年前那次任务，是她大学时的导师派她去的。　　“现在大概只有你能做这件事了。”她的导师扔给她这样一句话后，她就被接走了。　　他并没有夸张，那个时候的冉烛虽然还是一名学生，但是已经参加过无数国际上的急救比赛，从抢救到各种急救手术，冉烛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　　　　“我是医生，救人是我的职责，不用谢。”她回答。　　院长接着说：“当时你导师告诉我你还是一个学生的时候，我是拒绝的，但是你参加过无国界医生的救援和在国际上的各项比赛成绩，都让我不得不选择你。事实证明，你也确实很优秀，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医生。”　　“多谢夸奖。”她不置可否。　　院长也不再多提当年的事。　　“你还是决定去急诊吗？”他询问，“外科确实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如果有需要，我会去帮忙的。”　　他不再强求，点头说道：“你一会可以去人事处报道，明天就可以正式上班了。”　　“好。”冉烛起身，“那我先回了，您忙。”　　“去看看孟栀吧，他在监护室。”冉烛起身的动作顿了下，有些疑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我儿子。”院长笑着回答，“他应该也想见见自己的救命恩人。”　　　　*　　　　每个月去看孟栀是路青禾和林升雷打不动的事情，像昨晚那样的事情除了临时接到任务以外，这是第一次。　　两个人任务结束后的两天假期今天是最后一天，路青禾一宿没睡，他深思熟虑了一晚上，决定去找她。　　从他回来一直留在云城的原因，不就是未来等她回来吗。　　可当决定了，他却发现，他连此刻她在哪都不知道。　　这么多年来的经历，把他打磨成一个沉稳，自制力极强的人。　　但这所谓的自制力在听到她回来的那一刻，全部崩塌。　　那种感觉比以前任何一次想起她，梦见她，更加强烈。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　　他将自己扔到训练场，跑到自己大脑完全空白的时候，才停下，带着林升去了医院。　　路上路青禾依旧绷着一张脸，林升是个懂事的，一路上乖巧得很。　　　　从人事部出来，冉烛响起院长那句话。便抬脚往监护室走。　　“你好，请问孟栀在哪个床？”冉烛降低声调。　　在监护室的人常年就是那几个，来探望的也就那么些人，眼前这个小护士看着冉烛眼生，歪着脑袋想了想。　　“您是他什么人？之前没见过您啊。”　　“我是他朋友。昨天刚回国。”　　护士点头，手指了指最里头，说：“7床。”　　“谢谢。”　　刚走两步，冉烛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只能回头。　　去一楼的超市买了点东西拿上来。　　看着病床上面容有些陌生的男人，她的内心忽然变得柔软了些。　　拉过凳子，在他床前坐下，这应该算是他们两人的第二次见面，但他好像并不知道她张什么样子。　　她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开始自我介绍。　　病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心电监护上有规律的滴滴声是给她的唯一回应。　　想来，他们也并不算认识，冉烛没有逗留太久，就跟孟栀道了声“再见”。　　她想，她还会再来看他的。　　　　路青禾到了医院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从急诊穿过就是电梯间。　　　　电梯下行，电梯停靠的声音几乎重叠在一起，电梯门一前一后地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