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蘅自从在巷子中发现那张人皮,心里就已经把事情捋得差不多了。传闻妖族有一类水蛭妖,他们可以直接通过吸取血液来提升自己的修为,通常他们利用自己吐出的黒缠丝附着于敌人身上,麻痹他们的行动,以此吸取其他物种的血,等到黒缠丝吸收得差不多时,蛭妖便会把它们重新吸收进自己体内,并对丧失反抗能力的猎物进行杀害。人类中又以贵族的血液最为珍贵,他们的血受到神族的庇护,是人族中最具有灵性的血,吸收他们的血对于修为的提高百利无一害。边城最近频频出现的贵族孩子死亡事件,想必也正是如此。瑾钰与那名少年本就是富贵至极之人,刚刚那个妖怪正也是看中这一点才会引她离开的。 白蘅先前已把引玉给了瑾钰,希望他能在遇到危险时通知自己,可从她离去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仍未有动静,这让白蘅有些许担心。这蛭妖在边城作乱已经一个多月了,却未被任何人发现她的藏身之处,这个地点隐蔽性可想而知,加上她现在封印了自己的神力,要在今夜子时之前找到她藏身之所着实不易。就在白蘅思考如何寻找他们之时,突然一阵巨响,前方一股蓝光冲了出来,黑夜中照亮了半个边城。 白蘅看到蓝光,心下大喜,立刻朝前方飞去。 *** “咳咳,你没事吧?”瑾钰使劲把身上的石块推开,询问身下的李月寒。 李月寒从地上爬起,看了一眼瑾钰,立刻扭头,小声道:“笨蛋。” “你说什么,大点声。”说罢把身子靠了过去,想听清楚李月寒说什么。 李月寒对他人的接近格外敏感,感受到了瑾钰的靠近,下意识转身就推了一把,“哎呦”瑾钰捂着左臂喊了一句。李月寒愣住了,他刚才并未用多大的力气,可看瑾钰的脸色确实不假,莫不是……刚才石室倒塌时为了保护他而受伤的。想到这里,李月寒心里一阵不舒服,他先前的行为只是不自觉,若是知道他受了伤,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可现在他要怎么做,道歉吧,好像只能这样了,于是嗫嚅道:“对……对……” 瑾钰捂着左臂,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双手上的黒缠丝不知何时消失了,立刻欣喜,打断李月寒的欲言又止:“趁现在快走。”拉着李月寒便想离开。 “你们弄坏了我的居所,就想那么简单的走了?”一道声音从瑾钰后方传来,语气中带着愤怒。 一股黑气随着声音从后方蔓延而来,瑾钰下意识将李月寒护在身后,“你靠近点我,我会保护你的,别怕。”李月寒盯着瑾钰的侧颜,眼里充满了震惊与不解,为何?明明我们只是认识不久而已。 女妖从黑气深处走出,脸上的红色印记因为愤怒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你们真是不安分啊,只是一小会的功夫,竟然搞出那么大的动静,看来是没法留久你们了。”女妖道,“不过算算现在时间也正是时候。” 黒缠丝麻痹效果还未完全褪去,面对女妖靠近,瑾钰与李月寒只能步步后退,“月寒兄,你现在能跑吗?”瑾钰看了一眼身后的李月寒,“我四哥曾经和我说过,人这一生短暂如昙花一现,若能用自己的双手保护一个人,那是一生最为幸福之事。所以……明白了吗……”瑾钰转头看见月寒呆愣的模样,也觉得好笑,不知觉眼里盛满了笑意,笑的如同一只狐狸。原来,四哥说得是对的,真的会有一个人,只一面就会让你倾尽所有,就像是早已注定了一般。 月寒看着眼前的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告诫他,任何人接近他的人都是不怀好意的,他不相信他们说的话,于是与他一起成长的人背叛了他;等到他信了这句话,却又有人为了他打算放弃自己的性命,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才在一起不到一天,他明明可以不用做到如此地步的。 月亮高挂于夜空,皎洁的光辉铺满了整个庭院,越发衬得黑气的浓郁,周围如同死一般寂静,只有女妖的嬉笑声不停地搔刮着耳膜。瑾钰抓住时机,脚上刚想发力冲出去,李月寒一把将他的手腕扣住,制止了他的行动。瑾钰用力想挣开,李月寒更用力抓紧,眼睛直盯着瑾钰看。瑾钰拗不过,焦急道:“月寒兄,把手松松,要不然你我都得死在这里。”瑾钰不知道这个小少爷又怎么了,只得软下声:“放心吧,我不做什么傻事。我们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现在一定有人会来这边,你先去找到他们,我只是在这里拖延时间而已。”李月寒恍若未闻,上前一步,将他挡在身后。 “你干什么?!”瑾钰道。 李月寒站定,目视前方,说:“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瑾钰道:“现在可不是闹小孩子脾气的时候。” 女妖笑道:“感情值得赞扬。不过就算你让他先逃,就能保住他的命么。这边城的夜晚可不是什么人都敢来,而且你以为凭几个简单的术士就能把我抓起来。就算有,你们也等不到了。”说完,女妖口中吐出数条黒缠丝,纷纷向瑾钰他们奔去。 就在黒缠丝即将接触到瑾钰他们之时,眼前一阵强劲的风把黒缠丝震开,尘土飞扬,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居然藏身在神庙,难怪无人发觉。” 女妖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出现,突然而至的劲风,让她有些措手不及,连连退了几步:“是谁?”待尘雾稍散,女妖便看清了眼前的人,竟是是巷中那名女子,没想到她居然如此迅速找到此处。 瑾钰看见白蘅出现,顿时大喜,喊道:“蘅姐姐,你来啦!” 白蘅赶到这里就看见女妖出手,若是稍晚一点,他们两人怕就要成为女妖的宵夜了。走到李月寒面前,白蘅说道:“你们快走,这里有我。” “姑娘,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你觉得就你一人可以赢我,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轻狂啊。”女妖道。 白蘅活了那么久,除了老头子会说她轻狂,还真没有人敢对她说这话,现在居然被一个几百岁的要妖怪这样说,还真是有点……不舒服呢。 白蘅笑道:“万事只有一试,方能知其可否。” 女妖眼神逐渐暗沉,方才那名女子在她未察觉的情况下就闯进了她的领域,实力不俗,要对付她绝对要小心。 女妖双手手指曲起,一股浓黑带红的气便聚集在她手中,瞳孔缩小,仰头张嘴,月亮的光辉源源注入口中,霎时手上的黑气更浓郁,“喝”的一声,黑气顿时化为黒缠丝向白蘅她们飞去。白蘅对着瑾钰他们喊一声“趴下”,便挡身向前,用手捏出一个决,周身形成了一个圆形护障,把瑾钰他们保护在内,叮嘱道:“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待在里面。”再一抬手把眼前的黒缠丝给劈开,白蘅走出屏障,抬头看见那个女妖正不断地吸收月辉,而黒缠丝不断地附着于屏障之上,若再不阻止,黒缠丝迟早会破坏屏障的。想到此,白蘅口里轻念一句咒语,手里便出现一道火,一挥,那火光离了手,仿佛像遇着了风,立刻形成燎原之势扑向女妖。蛭妖本是生活在海中的族类,最畏惧的就是火焰,偏偏白蘅召唤出来还是莲火,蛭妖调动全身的黑气想扛下,奈何不敌,被莲火击落在地。 白蘅见状,左手一翻,一条似绳的风紧紧把蛭妖给缠住,道:“若我猜的不错,你的脸是被人类用术火伤的吧。” 蛭妖爬起,嘴角还留着血,眼神不再似早前那般可怖,瞳孔也已恢复到原先的状态,却突然大笑起来,似癫,似狂,道:“我的脸……是被我的丈夫给烧毁的。他是个术士,却娶了我。我一心一意地待他,敬他,爱他,甚至想过放弃百年修为与他一起白头,可他发现我是妖怪后,竟然用想用术火把我烧死。可惜啊,苍天不让我死,又让我回来了,于是我便杀了他。现在我就要吸取人类的血液,利用那些高贵人之血恢复我的容颜。这有什么错,为何你要阻止我。” 白蘅道:“错?我没说过,只不过我不认可你的方式而已。人确实是贪婪,胆小的,但从你杀了你丈夫的那一刻,恩怨就已经了却了,你也不应该再继续杀害人。即使是要修复你的容颜,也不应该用此激进的方法。” “难不成你让我去求神,那些神族自以为高贵,傲视万物,自诩为万物,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能把万物放在心中的神古往今来又有几个。” 白蘅沉默,她知道,作为神族,每个神都自己的谋划,确实做不到在心里万物平等…… 蛭妖见白蘅晃神,左手手指微微一动,身后的黒缠丝立刻缠上白蘅的右手。白蘅惊觉,只见蛭妖双眼开始泛红,脸上青筋暴增,双眼留下两行血泪,大喊道:“人负我,我便要杀尽天下人。如今这身修为我也不要了,临死前,就拉你们一起与我作伴吧!”周围的妖气顿时大增,树木簌簌作响。 白蘅心叫不好,当下并起食指和中指,作势要切断黒缠。当此之际,白蘅看见蛭妖身后一道白色剑芒凌空而来,直指蛭妖。那一刻,白蘅仿佛回到了七年前的战场,那场大雨中也有如此的红色剑芒劈空而来直指向她。耳旁蛭妖一声惨叫,接着就看见她化为一股黑气消失在眼前。周围的浓雾消散,黒缠丝也随着黑气不断消失。月光下,白蘅终于看见了那人。 白蘅一直觉得人生无常,即便是神也是如此,从来都是命运在掌控一切,神在命运面前就如同一颗棋子,无能为力。你永远无法预测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遇见什么人,就像现在一样。 那人一身白衣,踏月而来,剑气萦绕,月下那张面庞如玉如画,有如神现人间时的孤高清冷之感。 白蘅心跳的很快很快,一双眼睛无法移开,脚不自觉向前迈了一步。 这人……我是否见过?在以前?在梦里?我们是否早已熟悉了?有过相见,有过相伴,有过承诺?为何我的心……觉得很温暖,很欣喜,如同许久未见之人,念念不忘之人终于出现在眼前。白蘅仿佛听到自己的心有什么东西碎掉了,脑海中记忆书籍被无故的风搅弄,一页页地扬起,可终究寻不到眼前之人的身影。这颗心是我的吗?明明只是第一次见的人,我的心为何就像是早已铭记许久,所以……才会有心疼感?你……到底是谁呢?我们认识吗? 月下那名男子,一双眼看着白蘅,不移不动,手心紧紧拽着,强忍着某种情绪。一时之间,两人眼中只有彼此,周遭的一切就像静止了般,唯有心在不停地颤动。 “阿衡。” “嗯?” “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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