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烟阁的日子一如往常,照例宾客盈门。无殇依旧站在暖烟阁最顶层的窗前,不同以往和煦的阳光,今日的天色有些阴沉,偶尔的有一丝风,树木大多静悄悄的站着,远山依旧是黛青色的轮廓。渐渐地便落了雨,雨水打湿了眼前的一切,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无殇是喜欢这样的天气的,喜欢空气里混合了雨水、泥土、草木的味道。  可这样的天气,也总会勾起心间的那抹愁绪,无殇那天和既晗说了许多,也达成了合作,可是到了现在既晗也没有来找她。时局如此,他需要一个机会,想要天下人抛去规矩,臣服脚下,不只要自身的优秀就够了,他需要握有足够多的筹码,多到让人们不得不忽视他的身世。  坦白一切的时机,一定不能是现在。既晗他还不够强大,他现在坦白了,不过是沦为天下人的笑柄罢了,他需要强大到,无论他说什么都不敢有人反驳的地步,然而这……又谈何容易。无殇想了很久,她明白既晗心中的愤怒、不甘与仇恨,只是她并不是很清楚,仇恨的火焰燃烧着他,他到底会走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又或许以前的他是想要靠自身的强大打下一片天地,可现在呢,自己劝阻住了他不再动绿映的心思,可又要如何助他得到这天下呢?虽然自古成王败寇,但也要事出有因,人们总喜欢为自己做的事儿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是吗?也许这世间太平了许久,又到了该风雨飘摇的时候了,就像今天。无殇幽幽的叹了口气,仍旧理不顺着烦乱的心绪。  这时候楼下传来了脚步声,无殇听得出这是既晗的脚步声,便离开了窗前,转身在桌案前坐下了。  等既晗走上来的时候,无殇状似无意的问道:“你来了。”  既晗点点头。  无殇边接着问道:“想好要我做什么了吗?”  既晗也不答话,只是慢悠悠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才开口道:“暖烟阁通晓天下事,可有什么好方法么?”  无殇淡然一笑,“到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还是要向殿下先确认一件事情。”  既晗倒也不惊讶,只是反问道:“什么事情?”  无殇倒也并不客气,直接便问道:“白虎一族的凌霄祭上,腾蛇一族的代表是一位黑袍男子,不知道殿下可注意到了?”  既晗略作思考后,答道:“记得。”  “那殿下与此人可曾相识?”  既晗摇了摇头。  无殇舒了口气,嘴角缓缓绽出一个笑来,说道:“我可以信你吗?”  既晗皱眉,说道“我现在还有什么可以隐瞒你的,随便你信不信。”  无殇挑眉:“我就是那么一说,怎么会不信呢。”  既晗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随口便问道:“你方才所说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无殇神秘的笑了笑,只说到:“日后你自会知道的,这里面牵扯了我的一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以帮我可以成为你的助力,对吗?”既晗反问,眼角划过一抹嘲弄,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眼前这个人。  无殇点了点头。  “但我还不配知道。”既晗像是在提问,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说完了,也没等无殇回答,便转身下楼去了。  无殇看着他走下去,便收起了嘴角的笑意,重新坐了下来。  其实对于既晗这个人无殇还是不敢尽信,这才故意在言语上惹恼了他,不过从他的表情上来看,倒是所言非虚。  无殇所想到的办法说起来倒很简单,以如今的时局来看,不管重鬽在哪里,必定不会甘心,定会闹出一番事情,若这时候,平叛重鬽的功劳落在既晗身上,想来便可以在天下人之间奠定位置,毕竟是曾经一统六界的魔尊重鬽。  既然既晗和那黑袍人并不相识,那么困扰着既晗的一直不过是他那复杂的身世所招惹来的一切。至于那个黑袍人,无殇还是不能放下心来,腾蛇一族的代表,难道自己要去魔界查探一番吗?只是魔界的魔君正好是在白虎一族凌霄祭的时候突遭横祸,说是练功时候走火入魔,消息传来无殇也只是草草看了一眼,那时候忙于凌霄祭的一系列事情根本无暇顾及,自己和这位已故的魔君也只是泛泛之交,若是前去吊唁,情理之上似乎还有些不合适,无殇思索着,毛笔在手指间转来转去。忽而弯了弯嘴角,无殇前去吊唁自然是不合适,可若是别的什么人去了,倒也无伤大雅。无殇又想了想,提笔在纸上细细描摹了那日那黑袍人手上戒指的样子,又落笔然写下数语后,才仔细的卷好,口哨唤来一只喜鹊,便将这信给一位极好收藏铸造的朋友寄了去。  无殇今日的例行公事很快就处理完了,天色一点点的暗了下去,街道上的小孩子嬉戏着,无殇无心看这样欢乐的场面,脑海里依旧思索着那日与那黑袍人相遇的时刻,他那诡异阴冷却又觉得很熟悉的笑容。无殇看着街道上跑来跑去的小孩子脸上天真的笑容,忽然心中一动,远古时的记忆浮上了脑海……  那个时候的无殇还很年轻,年轻的就是一个不知事儿的天真丫头,她游历在各个部落之间。有一天,她到了一个部落,那个部落是极度排外的,无殇才刚走进去便遭到了敌对,可对于凡人,父神母神明令不得使用法术,所以只好落荒而逃,后来被一个老伯看到了,就让无殇藏到他自己家里来。也就是那时无殇才知道,那老伯因为与外族女子通婚,所以在部落里一直受到排挤,妻子很早就过世了,只给他留下了一双儿女,老伯也没有再娶,自己一个人把儿女拉扯大,后来女儿嫁了人,儿子一家又在部族冲突的时候成了牺牲品,这老伯到头来就只剩下一个小孙女相依为命。老伯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可孙女还小。无殇看着这孤苦伶仃的爷孙俩,便动了恻隐之心,也为了感念这老伯的庇护之情,便在他们家里住了一段时日,照顾这二人的饮食起居,慢慢的竟也培养起了感情。只是凡人总难逃生老病死,日子一天天过去,老伯的病丝毫没有好转,而无殇自己又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小孙女没了人照顾势必命不久矣。无殇深知老伯已经病入膏肓,回天乏力,除非动用自身灵力,可若是这样做了,他就不再是凡人了,无殇不知道那时的老伯会怎样选择,自己又怎么能替他做这样的决定,可若不这样做,难道眼看着悲剧发生么?  无殇从来不认为自己生来是神,就高人一等,更不愿意用自身的力量去主宰他人的生命。你有什么权利去替别人选择,就像这世间有千千万万值得同情的人,可是一己之力又怎么帮得过来,难道就不会问,你为什么只帮他而不帮其他人。你帮了他,就对他一定是好的么……那个时候的无殇还无法思考清楚这样的问题,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无殇遇到了那个人……  无殇初见那人的时候,他穿了一身墨色衣衫,衣服做工考究,但不显奢华,头戴一顶黑色斗笠,这个人看起来低调而内敛,皮肤极白,让无殇联想到了冬日雪花的颜色,一双秀眉之下的眼睛似乎含了一汪水,明明是那样澄澈明亮的,却总是带着狡黠的光辉,高高的鼻子下面是殷红的唇,趁着他那极白的肤色,倒是好看的,无殇不知道他给那老伯吃了什么药,才半盏茶的功夫,那老伯竟恢复的神采奕奕,看到老伯恢复如初,那人转过身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笑意意味不明,让无殇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笑意出现在他这样一张唇红齿白,有些漂亮得过分的脸上,是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那人笑着向无殇伸出了手:“你好,我是重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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