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既然人都齐了,我们就开始吧。”

作为村子里唯一的白银阶职业者,汉蒙德牧师的威信近乎绝对,会议的主持一向由他负责。

“首先,请特拉斯来报告一下黑森林中的情况吧。这半个多月的旅程想必相当艰苦,真是辛苦了。”

“您言重了。”

年轻人腼腆地笑道。

接着他便开始了讲述。从在赤根峡谷救下鲁伯,再到低语之森中的怨鬼,昔日的艾青村、布利尔村与黑森林里的见闻,以及返程时受到了霜狼群的袭击。

所有人都认真地听着,就连小姑娘和少年也不再私语。沃特的表情尤为精彩,每当听到惊险处,他都会狠狠瞪上鲁伯一眼。但每个人都从他勾起的嘴角处,看出了他掩饰不住的欣慰。甚至安拉贝尔也对少年频频侧目,鲁伯这次的表现让她刮目相看。

特拉斯的讲述简练而清晰,很快就结束了。老牧师满意地点了点头。

“做得很好,我的孩子。”

他夸奖道。

这是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单以天赋而言,拓荒村的年轻一辈中,即便安拉贝尔也比不上他。

因为他拥有固有天赋。

佛瑞恩世界中的天赋分为种族、职业与固有三种。其中,固有天赋是最为罕见的。这是一种源自灵魂的印记,只独属个人本身。

按照圣光教典中的记载,生命的意义并非仅限凡世,死亡也不代表终结——那同时是一个新的开始。

据说,当凡人们走完尘世间的旅程之后,虔信者会被神祇接入神国。他们将在如天堂般美好的世界,获得第二次的永恒生命。而浅信者则堕入冥河,他们会被冥河之水洗掉此世的全部记忆,再度转生至凡世。至于那些伪信者与无信者,他们将流落到冥河之底的下层位面,并在那里被魔鬼与恶魔转化为他们邪恶而受诅咒的同胞。

但凡事皆有例外。

一些强大者的灵魂,即便冥河之水也无法洗清。他们虽失去了记忆,过往的经历却会凝结成一丝印记残留下来。固有天赋正是衍生自这些印记。

特拉斯就是一个灵魂印记的持有者。他的固有天赋「鹰之眼」赋予了他数倍于常人的视力,这让他在箭术一途上简直得天独厚。正式就职没多久,他的箭术就已让沃特自叹弗如。

年轻人“鹰眼”的名号,如今已传遍了整个暮冬领。可但凡认识特拉斯的人,都很难把他和这么霸气的名号联系到一起。

特拉斯身上完全没有那种年少才高之人的傲气。大家都习惯了他的谦逊与温和,习惯了他那略带腼腆的笑容,以及表里如一的老好人性格。即便和沃特素不对付的达克教官,也对他这个弟子赞赏有嘉。村子里的年轻女孩们,更是过半都将他当成梦中情人。

“那么,对于这些情报,各位是怎么看的?”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接话的人是民兵队教官达克。因为他的暴脾气和不饶人的大嘴巴,这个酒鬼大叔在性格上属于绝对讨人嫌的类型。但这却无碍于他敏锐的判断力深受众人信赖。

“怨鬼、血棘藤,这不是低阶亡灵就是植物的,都是对魔力非常迟钝的东西,霜狼群也是出了赤根峡谷才活跃起来。毫无疑问,魔力潮汐的峰期已经来了。按以往的经验,大概还有三到五天吧,最多不超过一周。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是吗,又何必兜这种圈子?简直浪费时间。”

汉蒙德牧师不由得一阵苦笑,但他并未在意达克教官言语中的冒犯。

“好吧,那我们就直入主题。情况应该正像达克分析的那样,各位也有所共识了吧?魔潮将至,我们的时间已不多了。所以,接下来最主要的议题,就是今年应对魔潮的方式。简而言之,我们是留在拓荒村坚守,还是求援并撤离?”

“撤离?”

康戈尔皱起眉头。

“有这么严重吗?真要撤离的话,不仅会损失一年中最大的一笔收入。拓荒村地处险要,魔潮过后,村子里的建筑势必大片损毁,重建所需的物力和人力可不是开玩笑的。假如在明年冬天前无法完成,村子就要完蛋了。”

事实上八年前的大魔潮过后,拓荒村曾有两个冬天,同样不得不向暮冬堡撤离以求庇护。一次发生在七年前,一次则是在四年前。而每一次,暮冬堡领主霍内瓦伯爵都对这些避难者进行了妥善的安置。他为他们提供充足的食物,以及能够抵御冬日严寒的住所。

但并不是免费的。

霍内瓦伯爵要求避难者们以劳役或借贷的方式,按市价偿还他所提供的物资。

也许一些圣光之道的虔信者在听闻伯爵的做法后,会愤而加以谴责。他们将义正严辞地质问伯爵,质问他为何如此冷血贪婪,竟像是魔鬼,亦或南部诸国那些满身铜臭的异教徒一样,毫无我主教导的怜悯与慈悲之心。

但霍内瓦伯爵可不会在意这些幼稚的空谈者。作为一个领主,他虽素以贤明与仁慈著称,却绝不允许他的领民习惯于不劳而获,无论理由为何。

霍内瓦伯爵非常清楚,一旦他将这种援助免费发放,那用不了几年,只要一至魔潮到来,这些拓荒村人就会迫不及待地逃往暮冬堡,以求无所事事地度过一个衣食无忧、安全无虞的冬天。他的开拓计划也将毁于一旦。

汉蒙德牧师明白伯爵的苦衷。在他的威望与大力斡旋之下,拓荒村人大都理解并接受了这种做法。

这也是因为,大部分款项都在魔物攻城时,以劳役的方式付清了。劳役主要为城墙与防御工事的修缮,以及守城器械的制造。第二年增加的税赋,也没有一次超过整体的五分之一。

话虽如此,拓荒村人自上次被迫撤离时算起,已度过了四个安稳而富足的冬天。几乎人人都认为艰难困苦已经过去,开始对未来满怀憧憬。

一旦撤离,也就意味四年来的努力转头成空,一切不得不重头来过。这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老牧师知道康戈尔未曾经历八年前的大魔潮。这名野精灵来到拓荒村时,已是村子的第二次重建。据说,他因为一些桃色事件惹得天怒人怨,最后遭到了同胞的放逐。也有人说,他被流放的主因是碰了一位不该碰的女人。

于是,汉蒙德牧师向他详细讲述了八年前的始末。正是这来得异常之早的魔力潮汐,让人怀疑很可能是八年前那场灾难的重演。

“但您没有证据不是吗?”

康戈尔说道。

“同样没有证据表明不是。生命才是诸事之本。为了一场不算明智的赌博,冒险并不值得。”

“但就这么撤离的话,损失实在太大了。假如今年的魔潮只是时间上比较异常,村子里的大家是不会原谅我们的怯弱的。更何况……”

康戈尔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即便魔潮的规模真的远超以往,我们也未必挡不下来。”

听到这里,正坐在炭火盆前烤火的达克教官,毫不掩饰地一声嗤笑。沃特也默默摇了摇头。作为八年前那场灾难的亲历者,他们可不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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