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翻昔日漪兰操?风也潇潇,雨也潇潇,瘦尽灯花恨难消。
与佑宁辞别后,回到狩猎场,才知没有笔墨和竹简,唯有咬破手指,写在一张白绸手巾上。思忖许久,方落笔:陛下不必担忧,奴婢被狩猎场的驯兽师所救,暂无安危。陛下初登基位,羽翼未满,又因和亲事宜激怒了太皇太后,切不可再得罪馆陶长公主和皇后,否则孤立无援,后果自负。
“堇姐姐,你在写血书呀!”念奴惊喊道。听得一声堇姐姐,我立刻警惕地收起白绸手巾,握着短剑。“你不喜欢我这样喊你?”念奴边点柴火边道。“不,堇姐姐挺好听的。”我放下短剑,暗自笑自己天真,我已经是没有意义的棋子,刘珺又怎么会派人来监视我呢。“堇姐姐,肚子饿了的话先吃点红豆糕,司马大哥送的。”念奴将清洗好的东西放进蒸笼,提到司马大哥,不自觉提高嗓音,乐呵呵的。
望一眼窗外,雨哗啦啦地下,不知疲惫。我发现床脚下有一个木盒子,恰好用来装白绸手巾,就不会被淋湿。于是毫无戒备地打开,一条带血的舌头掉落,我吓得瘫倒在地。“堇姐姐,私自拿我的东西,很没礼貌哟。”念奴捡起锦盒,竟咬一口那舌头,细细嚼碎,道:“腌得不够脆。”我站起来,惊恐地将短剑别在背后,一直朝门口走,声音颤抖,道:“我…以为是废弃的,不知道它是……”突然,念奴一个纵步夺走我的短剑,关上房门,笑而不语。她从我腰间抽出白绸手巾,又跳跃一步,并拔出短剑,熄灭灶台的火。“好香呀!”她端出一盘似绿色蝌蚪的东西,塞进我的嘴巴。这东西长得恶心,味道也极苦,尤其是听到念奴那句“人胆哟,可是好东西,别浪费”,我吐了许久,整个胃都开始酸疼。“堇姐姐的舌头,腌制后味道应该不错。”念奴一剑冲我刺过来,笑道。而我完全反应不过来,闭上眼睛,傻呆呆地等待她割舌头。
明明砰地一声响,嗅到血腥味,却没有剧痛感。我害怕地放出一只眼睛来查探,身上没有血迹。见念奴笑得在地上打滚,我才打开眼睛,摸摸舌头,还是完整的,转了一圈看看,一只壁虎被刺在墙上了。“很好玩吗?差点被你吓死。”我拍拍胸口,恼道。“堇姐姐的胆子比蛇胆还小。”念奴笑得眼泪流出。“女儿家,玩这些蛇虫,会被男人嫌弃的。有正经事要办,过几日再来答谢救命之恩。”我使劲拔出念奴攥在掌心的白绸手巾。“反正我长得丑,也没人要。”念奴呜呜地哭起来。那哭声,仿佛从血泊中爬起,格外凄楚。“念奴打扮一下,也是个美人。司马大哥一定喜欢的。”我蹲下来,安慰道。“谁允许你喊司马大哥了,那是念奴一个人的。”念奴笑道,将我推倒在地,屁股上的伤口裂开,一阵剧痛。“一起去宣室吧,别想中途丢下我。”念奴眨眼笑道,伸手拉起我。“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宣室?”我问道,神色凝重。“你不是陛下封的宣室执掌青衣吗?不去宣室能去哪里?”念奴停顿一会儿,撅起嘴巴,笑道。
我偷偷地瞥了一眼她脸上掩藏不去的寂寞,和当年刚去加拿大的一样无助,叹道“真是没办法,带个拖油瓶回家。”念奴踮起脚尖,捏了一下我额头上的肉,疑惑道:“堇姐姐是不是吓傻了,宣室可没有叫家这个别称。”我将短剑挂在腰间,翻找出一把破伞,笑道:“家,就是,回来时,有人做了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等你。”我撑起伞,拉着念奴,在大雨中狂奔。
一个时辰后,气喘吁吁,双脚疲软,终于到了宣室。“夏青衣,真是福大命大。”高逢见到我时,起初露出惊喜的表情,接着特意与我保持距离,冷冷地道。“奴婢有封书信,恳请高公公代为交给陛下。”我双手奉上白绸手巾。然而,高逢径直将手巾甩在地上,恼道:“碰上这么晦气的东西,可要倒霉三年。”念奴连忙捡起手巾,小心擦去泥沙,怒道:“喂,这可是堇姐姐写的血书。你一个太监,摆什么臭架子!”念奴大力地将高逢按在墙壁上,提起拳头,所幸被我阻止。“念奴,不得无礼!”我喝道,将念奴拽到背后,转而取下戴在脖子上的一枚仙鹤纹冰种翡翠,递给高逢,笑道:“这玉佩,是哥哥所赠,送给高公公压惊。”高逢捧着玉佩,仔细把玩,笑道:“清亮似冰,质感莹润,果然是上等货色。”我悄悄凑到高逢耳边,轻声道:“九华殿里,韩夫人的玉箫,更符合高公公的心意。”高逢先是怔住,尔后会意一笑,作揖道:“高某,谢过夏青衣的双重大礼。”
雨停,风不止。我和念奴告别高逢后,循着花椒香气快速行走。“堇姐姐,走错了,这条路不是回狩猎场的。”念奴摸着肚子,垂头恼道。“我们回家,不去狩猎场。”我笑道。“我不去兰兮小筑的。听说襄王会用蜡烛液烫伤犯错的婢女的手。”念奴惊恐道。“哼,贱人的住所,又怎么会是家呢!”我冷笑道。“那我们要去哪儿?”念奴问道,音量极小。“念奴怕鬼吗?”我笑道。“当然怕呀。”念奴在风中哆嗦,躲在我的背后。“在小双眼中,我就是鬼。”我笑道,拉着念奴奔跑。
“站住,来椒房殿有何事?”椒房殿的侍卫喝道。“我是狩猎场的驯兽师丑奴。小雅在附近失踪了,想进去找找。”念奴笑道。“小雅是一头野狼,要是跑进椒房殿,攻击了皇后娘娘,就死定了。”我低头补充道。那侍卫听后连忙让我们进去,并叮嘱道:“千万别惊动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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