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学生一出现,时老先生怔愣片刻,随即便冲了过去,双手拽起他的衣领,面目几分狰狞:“郑路平!你!你怎敢!说清楚!什么叫不是你?什么叫你只是推了他一下?”

时老先生居然力气极大,虽白发苍苍身形消瘦,却将那名为郑路平的高大学生拎了起来,死死质押。

娄氏二人见此情景,也神色惶惶。

宿大人看着这边的闹剧打了个哈欠,懒散的走到娄析的身体旁边蹲下,看似随意,实则万分小心的将娄析的尸体翻过来,细细看了起来。

娄析尸体早已被河水泡的发白肿胀,一双失去灵性、无机质的眼睛大睁,神情却不算扭曲。

沈默注意到宿大人的目光着重在娄析额头一道已经泡涨的伤口和双手多做停留,最后宿大人站了起来,看向郑路平:“你推了他?在这里?”

郑路平被时安扔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我、我只是和他争执时不小心推了他一下……”

“你知道他碰了头?”

“知道……我、我当时太害怕了,转身就跑了,没想到他怎么会,怎么会就这样死了呢”

时安老先生双腿一软,似乎耗尽气力般跪坐在地上,头望苍天,喃喃道:“老天无眼……娄析生来便苦难多多,好在他自己知道努力,马上就要童试了,明明再熬一熬、再熬一熬,也许就,也许也罢,离了这凡尘俗世,也就永远离了这痛苦。”

话落,他又看向宿大人,“大人!望大人明察秋毫,将这凶手抓起来严惩,以慰娄析在天之灵!”

宿大人抱臂站在那里,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时安,似笑非笑:“凶手?郑路平?”

时安被宿大人看的心中一跳,垂下眼帘,语含沧桑:“这郑路平在书院里就素来嫉妒娄析的才学,总是找娄析的麻烦,没想到他竟胆大包天……”

宿大人打断他,抬手:“抓。”

身后黑衣侍卫便将毫无反抗的郑路平拖了起来,郑路平四肢瘫软,口中还在呢喃:“他怎么就死了……”

沈默脑中一阵震荡,“水山蹇,请解卦。”

他皱眉,抬腿直直走向娄析的尸体,黑衣侍卫想要阻拦,被宿大人抬手制住,就那么抱臂看着沈默蹲身检查娄析的尸体。

离得近了,娄析额头的伤口清晰可见,不算狰狞,伤口已经微微收敛,他拿指点了点伤口,凑近鼻尖轻嗅,后又去看娄析双手。

娄析双手粗糙,看出来长干农活,指甲缝里却夹了点别的东西。

沈默头也不抬的问道:“死了多久?”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宿大人却道:“尸体僵硬,虽泡在水中减慢了尸化的速度,死亡时间也不会超过七个时辰。”

“现在何时?”

“申时过半。”

沈默抬头,看向郑路平:“你什么时候推的娄析?”

郑路平突然被问道,仍旧有些怔愣,片刻才道:“前、前天下午……”

沈默起身,来到低垂着头的时安老先生面前,“手给我。”

时安抬头,神色中一丝异样快速闪过,“少年郎,你这是何意?”

沈默不语,干脆伸手去拽时安的手臂,却没想到时安力气极大,并未拽动,反倒自己跌坐在了地上。

“噗”宿大人毫不掩饰的笑了出来。

旁边默默围观的凛暮也忍俊不禁,道了声:“闻璞。”

闻璞便快步而来,帮沈默强硬的抓起时安的双臂,有闻璞帮助,时安反抗不得,喘着粗气试图挣扎。

沈默对周遭毫无反应,利落的从地上爬起来,去掀时安的袖子,随着袖子被推上去,几道抓痕也暴露出来,那抓痕颇深,细细几道已经掉了表面皮肉。

果然如此,那娄析指甲缝中正是夹着几丝血肉。

起身,沈默转头看向宿大人,冷淡道:“昨日酉时,时安曾来到城外破庙拜佛,其袍角鞋面湿润。”

话落,沈默从腰间拿出一粒碎银子抛向宿大人,“这是时安所留。”

宿大人抬手轻松接过,凑到鼻端轻嗅片刻,随后大笑起来。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来人,抓时安!”

刻意拉长的语调简直吊足了人的胃口。

情势陡然转变,原本被制住的郑路平被放了开来,呆愣的跌坐在一旁,而时安则被几名黑衣侍卫擒了起来,牢牢压制,娄氏夫妇对眼前发生一切已震撼不已,双双呆立,禁声。

时安厉声:“大人!这是为何?凶手在那里!为何抓老夫?”

宿大人伸了个懒腰,理也不理时安,一抬手,一队侍卫带着时安、郑路平和娄氏二人迅速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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