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翊臣笑道:“这么说,你竟是遇到瓷仙了。”

白羡姝摇了摇头,怅然道:“我同你说一件往事吧。听过,你就能明白了。”他继续道:“那是在很多年前,我东游至龙泉,欲撷一支雪豪茶的木本回洛阳。我有一个朋友,出身于瓷器世家,在龙泉官窑中供事。那朋友邀我同去窑中的烧造司,我一时兴起,便同他去了。那烧造司是匠人们将成型的瓷胚送到窑中烧造定型,再取出上釉的地方,真是火光漫天,热气逼人啊。我与他走了一遭,凡所见皆是不凡之品。就在临走时,我忽看到一个匠人高举着一个刚刚上完釉的梅瓶,他一面叹息着一面就要将那花瓶向地下摔,我忙夺上前阻住了他。一问才知道,这梅瓶品色俱是上佳,唯有颈下多了一点朱红的焦痕,便沦作了残品,而这官窑之中,是绝不能出产一件残品的。我将那梅瓶珍重地捧在手中,只见它口嫩如唇,曲线流润,便是那一点微瑕,也如传情蕴藉朱砂泪痣一般。我不忍它就此被毁了,好说歹说地,才花了一百两银子,将它偷偷地带出了官窑。后来,我由龙泉回洛阳,水路陆路几番辗转,一路上我都十分小心地带着它,一点也不敢大意怠慢。可就在自滁州卸舟的那一日,我发箧相视,它竟不翼而飞了。”

翊臣若有所悟,他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问那少年何时能再见,他只说,他行托山水,殊无定踪,端午他要于汝州城中与亲故相会,我若有心,到时或可一聚。所以,我就来了。这花樽临门,盼他能一顾呢。”说罢,白羡姝斟过一满杯酒,一饮而尽。

“于汝州城中与亲故相会,呵。”翊臣笑道:“这汝州城可与龙泉一样,是出产好瓷的地方啊。”

“怎么?你不信?”白羡姝道。

翊臣摇了摇头,此事虽玄幻,他却深信不疑:“我自然是相信的,世间万物,凡有情与灵者,皆可幻化性灵。白兄深情妙赏,有这样的仙缘也是造化使然。”

“你我果是知己。”白羡姝磊落一笑,豪性道。

天淡星稀,月渐西沉,不觉间,已过了一夜。白羡姝提起酒壶一晃,已是空空了。他惆怅道:“昨夜真是痛快,却不知下次再聚,又是何时了?”

翊臣亦有些惆怅:“是啊,竟过了有一夜了。”也不知,月樨这一夜同花姐姐在一处,怎么样了,想到月樨,他唇边泛起了一丝温存的浅笑。

白羡姝望着一地的落花,若有所指地叹道:“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啊,花犹如此,何况是人呢。”

“我知道。”翊臣莞尔一笑,心也如这将升的旭日一般,不见愁云与离恨。

白羡姝亦是一笑,任凭落英纷纷,清夜远逝,登时都释然了。

叹,缘是缘何,仙踪杳杳。

逝去的花不能再开,失落的人却能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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