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讷一脚踹开他,格雷格抓住他的后背将他拎起来。“我当初是如此信任你,没有过问就让你们在所有庄园的农田里使用炼金术,没想到你们竟然是梅戎派来的奸细!”

炼金术师脸色苍白,后面几个跪着的额头都贴到了地上。“我们不是奸细,殿下,我们是真心为您工作的!”忽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挣脱格雷格重新跪在吕讷身前,“殿下,请允许我查看一下别处的农田,我实在不敢相信,不敢相信......”

格雷格和吕讷暗中对视一眼,悄悄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吕讷稍稍退后一步,生怕鲜血溅到自己身上。“没有问题,奸细,等你的魂灵在乡间游荡的时候,自会看到你的所作所为。”

炼金术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个表情被永远留在了他的头颅上。格雷格剑上的鲜血一直甩到另几个炼金术师的颈后,温热散去后传来了刺骨的冰冷。

尸身直挺挺地跪在原地,被格雷格一脚踩倒。他拎起头颅扔进袋子里,示意士兵把剩下的几个用同样方式处理掉。

某个庄园的村庄里,村民们正因今年的丰收聚在一起欢庆。除却须要上缴给庄园领主的粮食,还有不少剩余可以供他们自己享用。往年不少人会因交不上粮食受到领主的惩罚,今年所有人都可以松口气了。

一名带着滑稽三角帽的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村子,如果他不说是领主的事务官,人们更愿意相信他是戏团里的小丑。

“今年丰收!”事务官用尖锐的语调扯着嗓子对空地上的村民大喊,“亲王大悦,开仓赏民!所有人都可以前往法卫多领一份种子,过期不候、速速前去!”说罢又摇着屁股离开了。

法卫城中数位大臣本身就是领主,他们尚不知自己的领地里发生了什么,正在给自己的家人写信。如果公爵所说“颗粒无收”是真的,他们的妻儿或许也在挨饿。所幸吕讷即使回城,他一甩披风,脸上还是相当严肃:“各位不用惊慌,我已下达开仓救民的命令,很快庄园内就会收到法卫城仓库中的粮食,各位的家人绝不会受罪。”

众臣安心大半,泣谢亲王恩典。数日后,不少闻讯的法卫人前来法卫城要粮,爵爷们见状便确信领内大灾的传言,只寄信回去表达慰问。

吕讷看上去是最揪心的那个,身为亲王,他必须为对治下领地负责。他又向圣主城发出援助,这次的理由是农田受灾,并催促陛下尽早履行之前的承诺,将物资送来法卫。

伊斯滕这次答应了,一车车粮食正在前往法卫的路上。但即使如此,吕讷仍然不满意,他在朝会上大发脾气,说伊斯腾是个“吝啬的化身”。不少不明真相的大臣看到自己的领主如此发怒,不禁对国王陛下产生了一些怨言。

“我们已经被抛弃了!”吕讷失望地站在众臣面前摇头叹息,“我一次又一次地向他发出求助,我们得到的都是些空虚的承诺。那个坐在王座上的男人,他心里真的还有我们法卫吗?还把我们当作他的臣民吗?”

所有人开始躁动起来,像海上的小船一样颠簸着。吕讷只觉得这群人在疑惑,所以继续往下说:“我的亲友正在法卫某处挨饿,我让他排在灾民的队伍里,到法卫城来领取粮食。他这个月不会再因为去黑商那里买哄抬了价格的麦子而大费钱财,但下个月呢?明年呢?明年我们的粮仓就会见底,法卫居民、诸位的妻儿都有可能没有东西吃。”

疑惑变成了抱怨,声音更响了。吕讷见时机成熟,猛地拍了一下桌面:“这个冬天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忌日!如果这个国家不能给我们必须的保障,我们就自己去找粮食、找适合耕种的土地!”

“我们需要粮食和田地!”图道尔忽然发话,他走向吕讷的旁边,“昏庸的君主准备把我们饿死在家门口,难道我们还要为他效忠、纳税?”

所有人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了,这并不是源于对法卫忠诚,只不过是恐惧毫无作为的死去。尽管如此,吕讷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整个会议大厅爆发出整齐的呼喊,共鸣令桌上的酒杯也害怕得颤抖起来。

“我拥您为我新的王!”方汀拔出防身的剑刃向吕讷宣誓,“我要向您献跪,表达最真诚的忠心。愿圣主保佑您武运昌隆,陛下!”说罢就拄着剑单膝跪地。

法卫最有话语权的人之一如此表态,立刻就感染了一大批人,众臣纷纷拔剑跪地宣誓,拥吕讷为新王。吕讷终于忍不住了,趁所有人低头的时候笑了出来。看着被人卑微屈膝的样子极其痛快,就好像你是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主宰,左右着身边的一切。即使吕讷再冷静再理智,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兴奋地大叫,甚至还哭了出来。大家只以为陛下是为了他们这些臣民而失礼流泪,感激和悲痛令他们长跪不起。

就在吕讷被众臣立为新王的时候,格雷格已经在法卫的南部边境整队扎营了。营地离边境只有十五里不到,只需半天时间就可以看见狮卫的第一座边境堡垒。

将军纵马在整齐的方阵中来回巡视,高举手中的一张羊皮纸:“兄弟们,那个坐在王位上的男人再一次拒绝了我们的求助,把我们像野狗一样踢到一边。我们的领主吕讷·查美伦已经无法忍受王国无视和自私,为了我们向昏君拿起了武器。如果我们得不到粮食,那我们就自己去找、自己去拿!我们有能力养活自己的妻儿,自己的家园!”

“吼!”

“现在!”格雷格示意身边的副官挥动蓝色的法卫旗帜,“为了你们永远的领主、新的国王吕讷·查美伦,向南进军!去夺回你们生存的权力!”

“为了新王!”

狮卫的边境堡垒里向来没有多少守卫,它们大多被造成高高的塔楼,希望能尽早发现敌人的踪影,再以审判森林这个天然屏障争取集结守军的时间。法卫人不敢轻易向狮卫发动进攻的原因之一,就是不清楚这些堡垒的配置。

现在,狮卫守卫趁着清闲,在堡垒最高处围在一起打牌下棋,有空就往平台外往一眼。一名士兵打出手里最后一张牌,大笑着把面前所有的金币拢在怀里,然后催促那些输钱的士兵下去站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边境堡垒里一整天的活动。

士兵沿着螺旋阶梯走下堡垒。今天天气不错,可以看到数里之外的景色。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可以隐隐听见隆隆的鸣声,好像是一群水牛正在迁徙。他碰了碰身边的战友:“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隆隆的。”

战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耳鸣了?一定是因为玩牌太久,输疯了。”

两人离开塔楼走上平台,正巧看见一大群鸟从森林里飞出来,士兵耳中的鸣响越来越真实了。他们面面相觑,常年的守卫生涯让他们背脊发凉,连堡垒里休息的士兵也意识到了什么,从榻上翻身而起,蹲在随时可以拿起武器的地方。

堡垒里静得出奇,连呼吸声都消失了。隆隆声是恐惧的声音,一点点腐蚀着所有狮卫士兵的心智。终于,远在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线土尘,首先出现的别样颜色来自于一面巨大的旗帜,它在太阳落下的方向摇动挥舞,好像再召唤某种意义上的终结。

狮卫士兵大骇,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种规模的行军了。一名守卫趴在墙后努力眺望,希望可以看清来者是一支大型商队还是他们最害怕得东西。“五百、不,至少有八百!”

“八百!”守卫将领跳了起来,赶紧把堡垒李最快的骑手派出去,然后拿起许久没有出鞘的剑刃,“所有人,摇响警钟,准备战斗!”

格雷格率领九百名法卫最精锐的步兵军团士兵向边境快速推进,他的长剑直指挂着墨绿旗帜的边境堡垒:“全速前进!堡垒里只有一百人,给我踏平它!”

法卫士兵怒吼一声,行军速度又快了几分。着轻甲、带长剑的步兵已经和身后的重装枪兵拉开了距离,即将进入审判森林。他们承担着死伤惨重的风险护送运梯子的奴隶到堡垒下,以便军队可以翻过高墙。狮卫堡垒依靠高度优势,令守卫可以立刻发动攻击,第一阵箭雨已经朝法卫军阵落下。这阵箭矢几乎全部中的,立刻有十几名法卫士兵倒地受伤。

“散开!”

阵列与阵列之间拉开间隔,由各自的队长率领继续前进。下一轮受击倒下的士兵明显少了很多,但阵型还是被扰乱了,不再像进军前那么毫无缺隙。格雷格顶着落下的弓箭指挥军队:“损伤在所难免,但要让敌人付出代价!”

法卫士兵开始不顾及体力,冲向堡垒墙底并推上木梯。他们没有时间造更便利的攻城器械,格雷格要求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取得首胜。但是这次他们面对的不是低级的强盗,而是在森林里驻守多年的狮卫人。守卫将准备好的原木和巨石推下城墙,法卫人刚想攀梯就被重物砸个正着,只留一只手露在巨石外。

第一轮登墙不成功,法卫士兵只好靠在墙底苦苦等待第二批阵列的到来。这时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站在那吃箭头,不得已之下受领了撤退命令,往两侧边防御边移动。

狮卫士兵稍占上风,但他们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原木、巨石异常沉重,想要搬上城墙并推下去需要不少时间,这时第二批法卫登墙部队已经把梯子推上来了。法卫人行进过快有些气喘吁吁,但他们坚信只要第一个人站上城墙,接着就会有大军源源不断地上来。

最先上墙的是一个老兵,他的呼吸平稳尚有体力,没等某个狮卫士兵进入近战的状态就取了他的性命。他推开敌人的身躯为梯子上的战友空出位置,就像是一群梭鱼看见了渔网的破洞,越来越多的蓝色盔甲涌了上去。

墙后高台上的狮卫士兵放弃弓箭拿起长矛,一边和敌人保持距离,一边用闪亮的矛尖吓退他们。法卫人不急于和守卫拼杀,远远地抵挡戳来的长矛。然而混乱之际总有失误的时候,一名狮卫士兵看准时机上前一步,将长矛刺进了法卫士兵的身体里。轻薄的盔甲没有抵抗住这样的戳刺,法卫人临死之际紧紧抓住了敌人的长矛,把他的武器一起带下了城墙。

区区百人根本没办法阻挡大军的围攻,格雷格从一处无人防守的空虚处登墙,从狮卫人身后杀来。守卫一看见那个熟悉而略苍老的面孔,全都陷入了极度的绝望之中,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这群法卫人会毫不犹豫地大举进攻,又为何一反懦弱常态、骁勇善战了。

前后夹攻令剩下的狮卫守卫立刻丢下武器投降,他们知道自己毫无胜算,只求格雷格能念及往日交情留他们一命。格雷格心中侥幸,攻占区区百人守卫的堡垒竟然损伤了不少将士,下次进攻时必须重新考虑双方的实力。

将领通常多虑,士兵们只知道自己胜利了,他们拿下的是好几年都不敢正视的狮卫堡垒,往审判森林跨出了第一步。狮卫俘虏双手被绑在背后,在高台上跪成一排。他们可怜巴巴地望着格雷格,希望他能在人性中找到一丝怜悯。格雷格耸耸肩,走下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

“全杀了。”

法卫士兵兴奋地搓了搓手,提起斧子朝俘虏走去。狮卫人吓得扭曲了面容,瞪大了眼睛像死神求饶:“不、不,大人!”

格雷格讨厌听到受苦的声音,所法卫人下手很快,他叫上几个战友一起动手,这样那些将死之人惨叫的时间就可以缩短一点。

“听着,这只是一场简单的战斗。”格雷格不希望自己的士兵过分骄傲,“从明天开始,你们将见识到真正的狮卫守军。我希望你们给自己的家人留下遗嘱,信使在森林外,今晚他们就会启程回法卫。”

法卫人原本还在说笑,写遗嘱的过程中他们一点点冷静下来,笑容也消失了。堆成小山的信封留在了大门洞开的堡垒里,法卫大军没有在此停留,立即往下一座边境堡垒进发。其实格雷格根本就没有带什么信使,只留下一个值得信任的士官,一把火连堡垒同所有遗嘱全部烧毁。

离开边境堡垒的狮卫守卫带着法卫大举进攻的消息在深林中穿梭,他沿着小路抵达另一座边境堡垒,堡垒将领摇了摇头:“我已经看到你们的情况,信使已经出发了。”

传报的守卫一愣,突然愤怒地抓起将领的领子:“你既然看见了敌人进攻,为什么不前来支援?”

“我们这里也只有一百人!”将领绝望地摇头,“快点往西边走吧,把消息带给领主们!”

几小时后,太阳正在往西边偏移。法卫士兵毫不动摇地朝狮卫边境防线平行移动,为之后的主力部队撕开足够大的突破口。森林里的小鸟从它们的安乐窝中飞出来,好像再给法卫人带路。借着茂密森林的掩护,法卫人比上一场战斗更轻易地接近堡垒,当塔楼上的警铃大作时,敌人几乎就要准备冲锋并登梯了。

守卫将领一边组织防御一边观察情况,离开的通报士兵说敌人足有八百人,但现在看来也只有两百人而已。将领自信如果是这个数量的敌军,依靠坚固的堡垒还是可以守下来的。

这次法卫人涨了记性,没有过于急躁地冲击城墙。两百名士兵中近六十人是弓箭手,他们在树林里列阵,高举长弓瞄准高墙后瑟瑟发抖的守军。

狮卫弓手在两轮对射后被死死压制住,树林遮住了他们的视野,法卫人则在安全地带毫无顾忌地拉弓放箭,令敌人不敢伸手探头去阻止法卫步卒进逼堡垒周围的空地。

格雷格舍弃坐骑,跟着自己的士兵们顶着零星箭矢靠近高墙。他不需要任何攀登器械,一手紧抓着墙体的缺口窜了上去,在边缘扯下一个狮卫士兵并站了上去。

守卫将领看清了敌方将领,和所有人一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格雷格·肯特!这——”

格雷格没有让他继续说话,左手一握荡开一圈紫色的光环,将所有人震出他近旁。第一批法卫士兵攀上来,趁着这个空档站稳位置并向外争取有利局面。格雷格挥舞长剑划出黑色的轨迹,横着劈开一名狮卫士兵的腰部,借势一头撞进乱军里。

狮卫士兵不知道什么东西闯进来了,只听见耳边不断传来骇人的惨叫。每个人都以为那个无人能挡的杀人机器正在朝自己杀来,索性开始胡乱挥剑,希望可以砍中他并留下性命。

格雷格一剑捅穿一人的身体,用他作盾牌向前推进,直到背后冲来一个不要命的敌人才把剑抽出来把后者格开,用肩膀将他撞退半步,找到破绽削下他的手臂。

法卫士兵见将军陷敌甚深,士气一下高涨起来,连弓箭手都开始攀登城墙了。狮卫士兵大半放弃了抵抗,由于格雷格没空下达其他指令,大家就跟着他不停地砍杀,吼声早就淹没了懦夫们的求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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