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千话摆在这儿,必然说得到做得到,自己前面是好大一场狂风暴雨呢。之前还想着要出去自立门户,可现在却不是能说走就走的了。
这样想,心不在焉,还是向仆妇问“你可知道哪家要卖屋的?”请她寻常帮自己留心,她若介绍得好,给她利是。不管现在怎么样,以后总归是要有地方住的。
仆妇喜笑颜开谢她,又惊异:“您要搬出去是要自己立门户?”现女帝在朝,大开国门,风气是开化些,但女子自立门户流言里有,在这儿是从没有的。
苏世黎说:“父母俱不在世了,靠着亲戚总归不如自己养得活自己自在。”
仆妇连连赞美:“是。您真是个有主意的人。”心中有些意动。这一会儿她便觉得苏世黎这样的主家好,不是那种心里十弯九道的主儿,对下人也厚道。凑着说:“奴婢有个儿子,顶机灵,不是外头那些靠不住的人。您要请跑腿办事的,奴婢就叫他来给您瞧。”
苏世黎问她:“你在赵府做得好,怎么不叫儿子到这里来?”
她陪着笑:“奴婢是半路卖身的,那时候儿子病了,虽然自己是奴籍,但儿子还是良籍。一直寄养在亲戚家里。进赵府是要入奴籍的。奴婢不说指望他多出息,哪怕他能做个人呢。也是好的。”这时便有些心翼翼“您喜欢便留着用,不喜欢也不打紧。”
苏世黎说“那有什么不好。等我要人使时,你便带他来给我瞧。”多看一个人也不是吃什么亏。行就用,不行就算了。不妨什么事。
仆妇却连连点头。很是欢喜。以前她也想给儿子找事,可总担心他年纪。自己又不能随便出去,他若有个好歹,也帮不到他。苦跟着苏世黎,她却又安心些。她一年见的人,没有千也有百,也晓得人嘛,性情如何见微知著。
这边才说着,便听到外头说笑声过来。米家的人随着赵太太一道来了。
风雨来了。
苏世黎深深吸了口气。平了平心绪。到是想了个主意。
那群人越走越近,除了苏世黎的大伯娘米大奶奶、边蔓和赵太太,各玲不知道怎么也在。走在最后面。一脸委屈手里拿着一株长叶子草甩着玩。边蔓走在前面些,不知道怎么的,不理她。
先时见过的张夫人到是不在这人群中了,想必是跟张家的人在一道呢。
赵太太脸上看不出什么来,笑得还是如她们来时那样和气。米大奶奶脸色没有多高兴,但也没有不高兴。
过来见苏世黎在这里,赵太太还寒暄了几句,好像对她那些传闻一点都不知道似的。叫她“有时候常与米大奶奶一道来玩儿。我这里呀,没有一天不热闹的。要是静下来,我这个老太婆就寂寞得紧。”
她大伯娘笑着应“是是是。我带着辈儿们一定常来。”
赵太太送一众人出了院门,便由下仆代送。
垂花门那边,轿子还在门口,可抬轿的却不知道哪里去了,大伯娘突然发起脾气“连自己是个什么人都弄不清楚。”听着像是在怪轿夫竟叫自己等他们。
各玲却哼了一声。
声音很大。
大伯娘看了她一眼,但没有说什么。只当没有听见。
一时气氛压抑起来,谁也不说话,只在各处各自静静站着等人。
麻姑很担心,她偷偷对苏世黎打手势,“我们今天就米家搬出去。”
苏世黎却摇头。用两人可闻的声音道“我们身带重金,若是之前还好,谨言慎行也不会有事,现在却不同,张宝千一心要害我,恐怕我们到了外面没一天,就要出大事的。”
麻姑焦急“那可怎么办?”
苏世黎说“我们得呆在米家。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走。”
“可……”
苏世黎按下麻姑的手。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你放心。我有办法。”
麻姑也只好不再说话。
苏世黎往其它人瞧。大伯娘谁也不看。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时不时扫她一眼。
苏世黎只做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做出一脸忐忑委屈的样子,毕竟她不擅长这些,上前去与大伯娘说话“妹妹的婚事是不是因为我不成了?”
大伯娘没应声。好像没看到她似的。只扭头看着别处。
而边蔓和各玲站在另一边,大概是听不见这边在说什么,也不在意。各自站在花圃边上一人一个发向发呆。
苏世黎低声说“大伯娘不要烦心。我今日见到了其少爷。已经打算搬走了。”
大伯娘这时候才看向她,问“他要安置你吗?”
苏世黎垂头,细声道“他心悦我。不会为家庭所阻。”又叹气“只是没有生育。不知情爱有几时好。”
大伯娘却追问“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苏世黎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吱吱唔唔道“我也说了,我如此残躯不配再与他一道,但他说没有孩子,便继一个。我没未想好。”
抬头对大伯娘说“等回去,我便走了。”
大伯娘却又问“他要继张家的孩子吗?”
苏世黎不解的样子“他安慰我说到时候叫我自己选。他不喜欢张家的人,也不喜欢杜家的人。我想着,等安顿好了,挑一个清清白白,老老实实的。一世算有个寄托。”心里只暗暗对张浊其致歉,不过自己也是因为受他连累才有今天这种事,拿他来挡箭他也不算冤。大家一报还一报,谁也不欠谁。
这时候轿夫跑回来了,说是在下人房那边歇了一会儿,不过人走近,便有股扑面而来的酒味。
苏世黎走开,只作不想露出心绪的样子。
大伯娘叫她上轿,态度到不像之前那样了,还帮她拉了拉衣摆。
回去仍照之前那样坐了轿子。
苏世黎上了轿,叫麻姑也上来。
回去与来时不同。来时别人看下仆与主家从一个轿出来,是要诟病的。去时却无碍,左右都是家里人。
麻姑上去,心神不宁的。
苏世黎问她“怎么的?”
她犹豫了一下,才比划“姐与以前不同了。”明明看着还是那个人没错,可说话做事总叫人觉得陌生。
那个什么张姐,说那种话,摆明要欺负人呢,要是以前,主家不会坐下去跟她多说,就该扭头走。可现在不,主家坐下去,和和气气地跟人讲话。
还有方才,主家走过去和米家大奶奶说话时的表情,也是自己从没见过的。
她又担心起来,重提那件事“米家要对姐不利的。要不我们回县城去吧,去和夫人认个错。”
一脸焦躁,手比得飞快:“米家要欺负主家的。”
从出了苏家,她想想主家的未来,无比焦心。到了米家来,听说主家并不打算长住,有自立门户的意思,心里也并不赞同。孤女一个,当然是跟亲戚在一起好才有帮扶。可现在,亲戚也靠不得了,外头也呆不得,不回去还有什么办法?固然是面子保不住,但命在就好了呀。
“县城我会回,但是不会这样回去。”苏世黎讲这话的时候轻描谈写。但却坚定,叫听的人知道她不会改变主意,不会因为外面有风有雨,就打断了骨头回去仰鼻息。
她耐着性子安慰麻姑:“我不会被欺负的。”
麻姑叹气。但点点头。
一行人回到米家,进门大伯娘就叫苏世黎上楼去歇息“今日一天颠簸,你身子又不好。歇一歇用晚饭的时候再下来。其它的话,之后再说。”关切如常。半点也看不出之前对苏世黎横眉冷对的痕迹。
苏世黎称是。带着麻姑便上楼去。
麻姑十分意外。大奶奶怎么一下就改了态度?
苏世黎走到二楼,叫麻姑从楼梯缝隙向下看。
米大奶奶以为苏世黎已经上去了,扭头回往堂屋的正位坐下,沉着脸,什么话也不说。边蔓站在她旁边,眼眶红着,各玲却十分不以为然,站在那儿玩帕子。
这时候米三奶奶笑嘻嘻从外门进来,看样子是去哪里打了叶子牌回来的。进门进人都在,笑道“哎呀,那张公子如何呀?”
坐下来,喊“钱妈,钱妈!舀点燕窝来。”扭头才发现大嫂面色不善。十分不解“大嫂这是怎么了?”
米大奶奶拿起手边的茶盏就往各玲身上砸,骂道“你生的好女儿!”她心里的火,一下便尽发散了出来
各玲没防备这个,竟没躲得开,被洒了一身冷茶,还绊了自己一跤,一下便跌坐在地上尖嚎起来“明明是那破鞋害得!关我什么事!”
麻姑手都握紧了。只往苏世黎看。
苏世黎却拉着她,不紧不慢地往楼上走,轻声说“她且要护着我呢。”
麻姑却不知道为什么,将信将疑跟着上去。
到了屋里,苏世黎开着门慢悠悠地喝着茶。
楼下不停地有叫骂声传上来。
三奶奶维护女儿,冲上要去跟大奶奶拼命。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要不是钱妈拦着不放。她怕是要把大奶奶脸抓烂。
大奶奶声音响亮数落着“边蔓去相看,与她也没有干系,她打扮得花枝招展也就算了,竟还学了那些下流的手段,装做站不稳,往人家张四少爷身上倒。便是做妓子的,也没有这样不要脸皮的。一众人在那里看着,她也好意思干!连赵府的下人都笑出来。”
各玲原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大约知道这件事不好了,尖叫“你胡说八道!是边蔓推我的!”连姐姐都不叫了。
边蔓都要哭了“我没有推你!”
各玲嗓门又大又细“就是你!”总之要赖给别人。
边蔓气得脸通红“我好好端端推你干什么?”
各玲说“我怎么知道?那要问你自己。”
三奶奶见打不着人,索性和她女儿一样,一屁股坐到堂屋地上,拍着大腿对着大门外哭骂“要死了,不就是欺负我们三房没儿子吗?”又骂各玲,伸手揪着她打“我就说,人家相亲,你不要去。你偏贪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长得好,她长得不好。你便是不做什么,人家也要吃心。觉得你要做。”要把一街的人都招来看热闹。
打一下还骂一句“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这么不听话!这么不听话!现在好了,她自己没被人看上,就要怪你了。讲这些话,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女啊!”
各玲边躲边嚎“明明是那破鞋害的!我摔一跤而已,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张宝千故意做那表情”她又委屈,又狼狈,哭得有几分真心起来“我也没怎么样,那张四又不是纸扎的,也没碰到张四哪儿,张宝千为什么那样表情?”明明当时张宝千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只是说了几句关切的话,一个眼神,可别人听着看着,个个都拿那种看下贱女人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原不把这当一回事。那些人有病嘛。
可现被大伯娘教训,又回想起来,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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