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附近的香楼也圈了出来:“也去这几处问问罢。”
“去香楼问什么?”
叶晞沉默片刻,道:“你我既同行,我便不瞒你了。两年前哥哥为我寻药,原也定了一路西行,离家后却再无消息。我猜想他除了问药,应当还去过香楼调香以资路费。”
苏凛惊道:“难怪你独自行游,原来叶随风已失踪了?”
她静默不语,眉目有些黯然。他看着她双眼,认真道:“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叶晞竭力寻找两年,心绪已较初时平和许多,如今听他安慰,却忽的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苏凛又问:“传闻万重山草药离山便会枯萎,你哥哥如何想带药回来?”
她犹豫道:“倘若足够快,或许可余下几成得用。”
他从未听过如此说法,见她感伤,也不再细问。两人又谈了几句,各自回房。
夜里叶晞却仍睡不安稳。梦中总有一位少年或舞剑或饮茶,或与她赏花赏月,真切得像在眼前。她倏地惊醒,又想起苏凛先时做的梦,心下愈发迷惘,辗转许久仍未入眠。双眼睁得酸涩,口里也渐渐渴了,叶晞便起身倒茶,壶内却一滴水也没有,只好下楼找店伙计。
饮过茶水,她欲回房,行至楼道,忽见暗处隐着一道人影。她心中警惕,停下脚步,那人便往光照处一迈,现出一身碧蓝的衣裙,脸上戴了面具,正是先时的游吟师空音。空音站在栏边望着她,一双明眸笑意盈盈:“今日的故事可还好么?”
叶晞微笑道:“引人入胜,精彩纷呈。”
空音笑道:“那便好。我初到烟城,还怕此地人不爱游侠故事。”
“我非烟城人,不过姑娘的确唱得极好。”叶晞还以一笑,迈步欲走,腰间却忽然一轻,原来是香囊落在了地上。那香囊正滚在空音脚边,她俯身拾起,略看了两眼,递还给叶晞,笑道:“你的香囊。”
“多谢。”
空音斜倚在栏上,笑问:“我观你似乎与一位公子同行,他是你何人?”
叶晞一怔,随即微笑道:“是一位朋友,空音姑娘如何问这个?”
“随口一问罢了。”
叶晞便不多话,别了游吟师径直回房。她坐在灯前细看,原来是香囊的系绳断了,断裂处不似朽坏,倒像被利刃割开一般。她将近日行程回想一遍,猜想应当是在锦溪与黑衣男子交手时裂了线,不知为何这时才断开。
静夜已深,她重打了一个绳络系在腰间,自去歇息了。
第二日,叶晞拿了千息和画卷出门,与苏凛走访过几家药馆,仍无所获,又去最近的一家香楼,把画卷展给店伙计问:“贵楼是否来过如此模样的调香师,清都籍的?”
店伙计看了看画像,摇头道:“小楼与清都来往少,并不认识此人。”
叶晞知希望渺茫,也不恼,仍得体道谢。她正要收起画卷,一位侍女不经意看了画像一眼,笑道:“这位公子我似乎见过。”
叶晞猛地一颤。这句话仿佛投入水中的巨石,将她原本平静的心瞬间掀起翻天巨浪。她一把拉住侍女,急切道:“当真?他在何处?”
侍女回忆道:“我上月去缘香居办事,见楼主正与一位公子说话,那人似与这画中人有几分相像。”
叶晞攥着她衣袖愣了几息,又急急地问了地址,丢下一句“多谢”转身便走。苏凛原打算细问,见她匆匆离去,忙跟出门快步追赶。她已甩开他几步走到巷尾,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她心慌意乱,竟愣愣看着不知避让。苏凛紧追上去,握住她手腕往旁边一带,险险躲开了怒马。
“叶晞!”他扶住她,正要问她是否受伤,却见她垂着头不住喘气,一抬眼,满脸都是泪水。他劝道:“别急,我们回客栈牵马来。”
两人匆匆回到客栈,苏凛知她现下情绪激动,难免忙中出错,只让她在店内等候,自己去马厩牵马。叶晞坐立难安,不时往后院张望,忽听得台上传来一声清响,原来是空音在弹琴——曲声深情眷恋,是思亲的《望乡》。
她听了几句,万千心绪又被琴声牵起,眼泪簌簌落下。空音琤琤拨着三弦琴,眸中一片深情;叶晞一面听一面拭泪,泣得不能自已。正伤感间,手臂突然传来一阵灼痛,险些让她痛呼出声。
是那日在锦溪被黑衣男子抓伤的手印。灼痛感从伤口一阵阵涌出,遍布了整条手臂。她一把扯下绷布,只见手印比前几日更深,全然不似休养大半月的结果。猎猎的琴声还在耳畔,她身心俱痛,伏在桌上不住喘息,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苏凛从后院出来,一见她便直奔过去,急道:“怎么了?”
叶晞疼得无力答话,苏凛见她手臂松松缠着一段绷布,衣袖遮掩下赫然是一个黑手印。他惊道:“这是什么?”
她虚弱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快去缘香居罢。”
苏凛按住她,沉声道:“先去医馆。”
她颤抖着拭去残泪,咬牙道:“去……找我哥哥……”话未说完便一下子扑在他身上,险些晕过去。苏凛大惊,抱着她便要去医馆,她伏在他肩上,低声道:“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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