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召殿果真离的不远,秦岫的身子,若是没人在一旁借力搀扶,原本走不了几步路,可魏流枫见了谢佋,人都神志不清找不着北了,她身边又只有二皇子一个人,于是只能扶着宫墙,硬是没敢让谢佋近身。
“皇姐和皇妹都有了王府,我那幺弟前不久也搬到宫外了,不过他倒是常来给母皇请安,顺带也会来找我下几盘棋,”谢佋侃侃而谈道,“只是近日倒是不常见他,据说是心情不大好,不愿出门。”
秦岫:“……”
这种从别人嘴里听起昔日情人近况的滋味还真有种无法言喻的微妙感。
她心口没由来地堵得慌,怎么说呢,其实她也说不上有多好受,明知道自己对谢倓旧情未了,为着他的安危还是不得不说那些话——秦衍因为她和十三庭的私仇而死在自己大婚之日,秦徽也已经救不回来了,若是藏在暗处的人拼了命都不愿意让她好过,难保他们不会找上谢倓,对他下手。
这些乱七八糟的腌臜事她再也不想牵连到身边人,谁都不行。
直到当天入夜,秦岫才赶在下钥前出宫。
甫一回府,她走之前让人炖好,本想等着回来喝的补药凉了又拿去热,然后接着放,来来去去都不知重热多少回了,最后索性倒掉,又让人炖了一碗端进屋里,仰头闭息,没几口便喝了个精光。
嘴里的药味弥散开来,简直能顺着喉管一路苦到五脏六腑,秦岫没吃糖也没喝茶,就这么硬生生忍了过去。
糖都被秦徽放起来了,她不知道在哪。
秦岫告诉自己:“以后酒也得一并戒了。”
她终于生了些许爱惜身子的念头。
与此同时,玄衣卫总司陆云纾府上,在后院一间薄光微亮的屋子里,丹色官服的陆云纾手里也正端着一碗乌漆嘛黑的药汁,热乎乎还冒着白气,她坐在床沿,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嘴里不停地哄着床上一名只着单衣的青年:“兄长听话,我们把药喝了再接着玩,好不好?”
青年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生地眉目俊秀,一双眼既黑又亮,像是把满天星光都泼洒进了瞳孔里,可是与这面貌极为违和的是,他怀里抱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娃娃。
娃娃做工粗糙,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忘了丢的旧物件儿,没了一条胳膊,其余别处缝合的地方也都陆续冒出来或长或短的线头,里面的棉花也见缝插针似的拱出了布料,有些令人不忍直视。
可这个青年宝贝一样拿在手里,还玩儿地兴致勃勃,不亦乐乎,就像跟人打招呼那样拨拨它的另一条胳膊,然后再自己对着娃娃,嘴里神神叨叨一通,一点也没把旁边费神费力的人看在眼里。
陆云纾停了对孩子一样的哄劝,端着药碗沉默片刻,语气分明没什么变化,却让人听出几分刻意扳出来的严厉:“再不喝药,今晚就不许安安陪你睡觉了。”
这招威逼利诱向来都是对几岁幼童十分管用,然而却不知怎么的,青年动作一顿,迷迷糊糊地抬头看着她,然后视线落在了她手里那碗药上,再转回来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娃娃,呆滞的目光动了动,像是在逐字逐句地理解陆云纾的话是什么意思,最后好容易想明白了,才慢吞吞地把娃娃放在枕头边,还极为贴心地拍了拍它的小肚子,表示自己待会再来找它玩。
做完这些,他终于肯去理会晾在一旁的陆云纾了,不情不愿地就着勺子,一口一口把药往下吞咽,苦地愁眉苦脸。
陆云纾仍旧没什么表情,等碗见了底,她抽出巾帕来,细细给青年擦干净嘴角的药汁,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
他把娃娃从枕边拿了起来,再次开始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陆云纾眼中神色晦暗不明,唯一的亮光随着门缝的闭合消失在她脸上,甫一出门,竟是比屋中更甚的寒意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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