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有名衣凌菲,随母姓,未嫁之时是父母掌中珠玉。

她的父族平庸,母族衣氏祖上以术士之术传家。

然数百年过去,术士一脉没落,许多术士世家湮灭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衣氏自然无法独善其身。

衣氏一族的术士之术缺损严重,许多术法传承完全消失,留下的只有些许基础术法,以及说不上名字的『禁术』。

幸运的是,衣氏祖先深明大义,及时将衣氏一族业务扩展,开展经商副业,这才将衣氏保全下来。

随着时间流逝,主业没落更甚,副业取而代之,衣氏便渐渐完全成了经商世家。

她尚且年幼时,随父母住在衣家老宅,见证过古老世家的底蕴与辉煌风采。

她的母亲是祖父祖母的独生女,她是她父母的独生女。所以衣家所有的一切,在几十年之后的未来,都会是她的。

衣家的财富、人脉、权柄……所有的一切都属于她,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不会有人阻止。

可她偏偏只对衣家书楼中那些奇妙的术法感兴趣。

在她第一次偷偷跑进书楼,用稚嫩短小的双手将古老书册从架子上取下,并翻开时,她所有的心神,都被那些玄妙的文字占据。

她开始积压自己的时间,抽出更多的空余去书楼,在术法的世界里自由翱翔。

这些异常自然瞒不过家中长辈,她的母亲在知道她学习术法时十分不赞同,只道术法无用,都是骗人之术、歪门邪道,希望她“弃暗投明”,做个规矩的世家千金。

她哪愿意呢!

当时就同母亲闹起来,非说自己要做个术士,沟通阴阳。

母亲很爱她,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问题,她不会坚决反对。所以在她三番两次为此与母亲争执之后,母亲妥协了。

后来想想,当年为习不习术法这点小事与母亲吵吵嚷嚷的日子,大抵是她此生中最欢愉的时光了。

就这样,她一边学习做一个世家小姐必须具备的技能,一边修习术法,两头兼顾。

或许她真的很有天赋吧,仅凭自学,在十八岁的时候,她将书楼中存在的术法完全修习得当。

但是上天不会永远眷顾她。

十八岁那年冬天,她的母亲永远离开人世,很快就投胎去了——她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她的魂魄。

母亲或温和或严厉或宠溺或责备的话语,永远离她而去。

斯人不再。

琼音不响。

那一年的冬日,格外冷。

紧接着,短短一月之内,她的父亲,那个永远温柔、笑看风云的男人,追随母亲而去。

她的父母无疑是爱着她的,但他们更爱彼此,所以父亲毫无留恋地离开了她。

偌大一个衣家,仅她一个孤家寡人。

再后来,她的日子像是上了发条,忽然间便快起来,快得她的记忆,模糊成天上的残云,唯余半点痕迹。

她在三十岁那年与一个名为陈清明的男人相恋,三十二岁结婚,三十五岁生下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

她的丈夫是个好人,好人不长命。

四十三岁那一年,老陈病逝。他与她父亲可真像!临去之前呐,他没问财产,没问孩子,只抓着她的手,不停说着:“别难过、好好照顾自己……”

她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她一向不需要旁人照顾。

老陈也走啦,她同样没看见他的魂魄。

或许上天在惩罚她,违逆天道、修习术法。

或许术士一脉本就该灭绝。

丈夫逝去之后,她便将心里放在儿子身上。

她给儿子起名陈恩,可那小子,一点不记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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