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泪在眼圈里打转:“道歉,给我道歉,你一直欠我一个道歉。”他被气疯了,也不知道自个在说什么,反正他要对方承认错误,才能保证自己微弱的自尊心不受损害。
霍晏自己也没想到,他被欺压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有自尊心。后来想想,有自尊心也是有道理的,毕竟陈平之花了三年的时间教他捡起被人践踏的一切。
陈平之拧着眉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突然因为这个翻脸?我还以为你都忘了。”
霍晏:“我不该记着吗?”
陈平之无话可说,霍晏这几年难道一直反反复复的纠结这件事情?他居然从来没看出来。他呵了一声,飞快道:“那事,我给你道歉,虽然我也不知道自个做错了什么,毕竟我当时都给你扔冷水里,也找了丫鬟,你还一味痴缠我。”
“给人道歉的时候只需要三个字,不需要长篇大论。”霍晏红着眼睛说。
陈平之:“对不起,我不该在你说,就当被狗咬了的时候,踢了你一脚。没深刻的体会到你是受害者,而我貌似是加害者。”
霍晏:“三个字就够了。”
陈平之:“后面是免费赠送的,我不说气不顺。霍侍郎,你听完了话,有什么感想?是时隔多时跟我一刀两断,还是大度一挥手以后不计较了?”
霍晏没控制住,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我不知道。”
陈平之见人一副可怜至极的表情,终究还是心软,“那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正常相处。”
霍晏“嗯”了一声,擦着眼睛就出了门,一出门就被一场雨拍下。大雨倾盆,行人避让,他废了好大的劲在马厩里找到了马,已经被淋的湿透透,整个人流浪不堪,一个没忍住放声大哭。
一边哭一边拽着马往出走,雨下的很大,在天地间拉出了一道幕帘,打的人眼睛都睁不开。霍晏跟无头苍蝇似的乱撞,最后撞进了一个伞下。靠得太近,他弄湿了陈平之的衣裳。
陈平之撑着伞,骂道:“你就不会在楼下坐会?”
霍晏见他仍旧干净清爽,自个却这般狼狈,心理防线突然崩塌,大哭起来:“我不会,我天生笨,你教我的东西我抄了十遍早晨还是忘。我天天上早朝都打小抄,一让我在众人面前说话我就打怵,我天生就是蠢,再怎么努力还是蠢,我有什么办法!”
陈平之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有些无奈和不耐烦:“我已经很少骂你蠢了,你怎么总是翻旧账,忒记仇了。”
霍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从前我总想着,我没成绩,脑袋笨,你看不上我理所当然,可是我如今拼命站在了高处,你还是看不上我。你是不骂我了,你还是看不上我,和以前没区别。我已经拼尽全力了,我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陈平之:“你讲讲道理,我怎么看不上你了?”
雨下的很大,泥水渐在了霍晏的裤腿处,水湿透了鞋子,冻的浑身直哆嗦:“你总是一副,虽然比不上钱太清,但好歹现在不丢人了,知足了。这就是最大的看不起!我拼劲全力,在你看来勉强及格,而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更高的分数。我不如他,我不如他!我有什么办法!”
“你魔障了。”陈平之指着他鼻子说:“我见过女人争风吃醋,你比那帮女子都可怕。”
霍晏抽的快背过气去:“要是当女人更好,至少没人要求我争气。”
陈平之气笑了:“也对,当女人你还能嫁给我呢,说真的,你要是女人我肯定会娶你。”
霍晏:“这是羞辱我吗?”
陈平之:“是。”他顿了顿又说:“你不想建造房屋了?不想修路了?不想你的梦想你的大业,只想躲在被窝里当缩头乌龟?敢说是,我就真的看不起你。霍晏,给我像个爷们一样把被挺直了。”
霍晏被骂习惯了,下意识的听话挺直腰板。
陈平之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是个男人,争取你想要的,明白吗?”
霍晏茫然点头,身子往后一仰,没摔倒,被陈平之一把拉到了怀里。陈平之将晕倒的人背在背上,待会了红袖招,住进了后院厢房,要了热水姜汤,有条不紊的收拾着残局。
很多年以前,陈筹和父亲发生争执挨了揍,在一个大雨天跑到了春意楼,外边电闪雷鸣,屋内丝竹管乐,钱太清停下抚琴的手,让人去准备姜汤和干净的衣服,问:“筹儿,怎么了?”
陈筹满不在乎的说:“我爹把我打了,因为我不务正业,想做纨绔子弟,我就纳闷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家子弟都在玩乐,非得我要勤学上进,他就那么盼着我光耀门楣,那他自个怎么不争点气,当个大官?”
钱太清听着他赌气的话,轻轻一笑:“你父亲不是要你光耀门楣,他是害怕。怕你将来有一天不想当纨绔子弟,想报效国家,想名震四海,却发现自己不知四书五经,不懂诗书礼乐,不会兵法政治。他要你学,是给你将来留有反悔的余地。你是男人,做足了准备、有资本,才能去争取你想要的。”
钱太清于陈平之而言,亦师亦友,是他人生道德价值观的启蒙老师。
霍晏于陈平之而言,是一手教出来的小朋友,他就像是处于中间的传承带,将父亲的话给了儿子。
陈平之看着昏迷的霍晏,又重复了一遍:“去争取,你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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