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萧贤这边如火如荼的选拔,另一边的萧瑾瑜觉得自己上书房的一个月余,颠覆了自己从小接触的理念。
汉代之初,董仲舒融合法家的儒家思想深入人心,包括萧贤教导的给她的亦如是。虽说萧贤对于那些捧着书本,只知道吹捧先人的酸儒们反感的很,但是一代一代的流传,很多儒家的思想不知不觉已经印刻在他们的思想中了。例如崇拜先贤,萧瑾瑜的野心最开始不过就是单纯对于太祖的憧憬而已。慢慢到后来,接触本朝的东西多了,最开始的崇拜才演变成了一种理想。
而如今在有着“集百家之所长”之名的国子监学习的萧瑾瑜,接触的不仅仅是仁义利益的平衡,更有道家的自然齐物以及法家的严刑峻法。在众家学者的考究中,萧瑾瑜日益觉得自己曾自傲的学识是多么的浅薄,于是更加尽心地学习夫子们所教授的理论。而在国子监教授的夫子们,整日里面对的都是龙子皇孙,虽有部分人如同萧瑾瑜一般一心向学,然大部分人都是混吃等死,坐享富贵的人。故而凡萧瑾瑜所问,夫子们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说实话,当初接受萧瑾瑜来读书时,夫子们很是不满,也很看轻她。毕竟在夫子们看来,女子虽可读书明智,但是系统地学习确实没有必要的。因为她们学了一身本领,未来也只能拘泥于后宅天地,但是因为她是皇室子弟,又是圣人金口玉言,故而夫子们不满也不能多说些什么。至于开始的刁难却也是有的,不过这位县主所涉猎的知识也确实广泛,渐渐也收服了几位刁难她的夫子。
而在众家学说之中,萧瑾瑜觉得荀子的思想最是可取。他不止崇敬祖先,敬畏先贤,最重要的是看近代的君主。而且他所想的利义相依之道,更是让萧瑾瑜更正了自己的驭下手段。这更是直接导致了日后在她手下做事的臣子对她又敬又怕,丝毫生不出取女帝而代之的想法。而与萧贤不喜儒生的想法不同,萧瑾瑜觉得儒家“君轻民贵”的想法让她更能得天下民心。而治理国家,她需要的则是法家的体制。此时在国子监学习到的理论,都是日后萧瑾瑜治理国家的国策,也为着大梁后世的五百余年基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宫中的圣人看着萧瑾瑜一日一日的变化,心中对她的满意更上一层楼。然则,又因为她是女子,圣人丝毫没有放松对其他孙子辈的孩子的提携。其中,齐王的嫡长子萧钰最是钟灵毓秀,比之吴王的庶子们,更得圣人青眼。而齐王本人,原在萧贤还是太子的时候,朝思暮想的,不过是寻一可心人,闲茶淡饭,了此余生。然太子之位变动,萧贤离京,圣人不管是何缘由,重用于他。尝过了权力的滋味儿,再放下,可远比曾经就没接触过难得多了。
但齐王终究还是风光霁月的人,他做不来鲁王的面慈心苦。他争了就是争了,不甘就是不甘。就连当初萧贤回京得封吴王,他不过是没绷住手抖摔了茶盅,心里想的是各凭本事,毫无半分让其回不了京的想法。若是最后自己没争过,这位齐王怕也是甘心俯首的。齐王的为人,在萧钰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萧钰不仅在课业上见识独特,受到表扬亦是不卑不亢,同窗相问从不隐瞒,这一个多月的接触,萧瑾瑜不仅感慨这位堂兄真真合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可是边陲之地从来没有风光霁月一说。海上的风浪无情地拍打着萧贤的航船。因着水师训练时间短,萧贤不得不学习先人之法,用锁链将百余艘战船连接起来。
自半年前戴茂将功抵罪行船探寻海盗补给之地,确定了位置却迷失了方向,阴差阳错寻到了海盗的大本营,交涉方知他们先辈奉始皇之命外出寻仙山的童男童女之后。那些贼寇不过是先前犯了错被驱逐出去的罪人,当初本以为不成气候,没想到却成了故国大患。此地的皇帝愿意出兵,帮助他们平定这些罪人。
交涉完毕,仙岛的皇帝便派人送了戴茂回去。戴茂如实禀告之后,萧贤同中军将士共同商议,最后决定于半月之后出兵扫荡贼盗。
却不成想这些贼盗还挺有骨气的,众人守着陆地,大梁的战舰靠近便被攻击。一时间战局胶着起来,而因为不能登岸,大梁军士的补给也日益消耗。更有甚者,大梁将士水性较差,晕船者,生病者众。虽有小船每日送这些不适的将士回去,可这若是再不能想出办法来,恐怕此战不仅无功,反而有过。
而那边口口声声说着援助于萧贤的童子之后,仅是派了两艘小船,数十人与萧贤隔着三十余海里,举着武器嗷嗷叫喊着助威。颇有一股子等待两方打起来之后,他们上来分一杯羹的架势。戴茂看着这些人的做派,咬牙切齿,大骂混账。戴和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这行军时候,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此时先攻下海盗,再以他们的根据地为营,足可一举拿下仙岛。
戴和此言暂时放下了戴茂的愤恨,他想了半晌,去了萧贤的船舱。
“殿下,如今战局胶着,若是我们三天之内再不攻克,就必须要返航了。这次若是返航,那么接下来就更不容易打了。”戴茂长吁短叹。
“戴茂,你看这沙盘。”萧贤早两天心中便有了决策,这几日只不过思考其可行性。
戴茂盯了半日演练,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大喊着“妙哉!”
“殿下妙计!战船先以一字排开对战主力,而后散以人字型,两翼小船上皆是游水的一把好手,趁其对战主力时登岸,迂回进攻。”戴茂感慨了半晌,忽而又道:“可两翼的船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撤离呢?那些贼人狡诈的很,瞭望塔楼里从无间断地盯着。”
“若是雾天呢?”萧贤和戴茂互相看了一眼,二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势在必得。
“可若是等不到……”戴茂有些垂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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