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卫明桓说走,他木愣愣地行礼:“恭送陛下。”
卫明桓嘴角一抽,这小子可真是惯会给人添堵!
想多说几句话,亦是不能了。
他静静地凝视着顾恒,不多时,还真就走了。
顾恒松了一口气,照常跪在顾游的灵前,思来想去总觉得卫明桓大半夜不睡觉,偷摸前来见他这事有点怪异。
还说什么心愿已了?卫明桓能有什么心愿?
作为对手这么多年,顾恒自认将此人研究得透透的,但关于顾珩的信息,半点也没有。
难不成这小子还藏着什么秘密?还跟顾珩有关?
顾恒记下这事,想着明日与父亲商议。
灵前的烛火摇曳,不知哪根弦被拨动了,顾恒猛然想起前日发现的那个监视他的黑衣人,顿时遍体生寒。
那人竟是楼涤玉吗?
是了,除了楼涤玉这等高手,还有谁能潜伏在屋顶而让二哥毫无察觉的?
乃至于等他们出了屋,才听到一丝响动。
完蛋了!顾恒心道不好,自己初时醒来的怪异,恐怕教楼涤玉察觉了,那人心思缜密,只怕报备给了卫明桓。
因此,卫明桓今夜前来,是来逮自己这只妖怪的!
顾恒连忙回忆起刚才的种种,他似乎没有做出任何失常举动吧?不对,他顶撞了当今陛下!
身为顾家旁系,一个常年生活在山高皇帝远的长亭郡的人,面见陛下怎么会如此不客气?
所以……顾恒一下就急了,连忙站起身,匆匆往父亲的院子跑去。
跑了两步,他又定住了,不对!
还是不对!
楼涤玉在一个月以前就领了卫明桓的命令,四处查访顾珩,一直查到了长亭郡、寒山寺。
如此隐秘且非得让暗侍卫首领亲自去办的行动,只能说明顾珩跟卫明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许并不是父亲猜测的那样——卫明桓意欲对顾家动手。
甚至还有可能是更为深层的秘密,因为卫明桓说,心愿已了。
他这辈子能有什么心愿?不就是登基当皇帝吗?还有什么心愿与顾珩有关?
顾恒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在这一刻,他发现自己从前对卫明桓的了解,全部都翻了个个儿,变得一无所知起来。
不过有一点可以证实,楼涤玉是今日才回京向卫明桓复命,卫明桓当夜便冒险潜入顾府,可见他对此事的重视之深。
身为天子,却深夜潜入大臣府邸,这事怎么想都是犯忌讳的,传出去还不知被如何诟病。更何况,这个大臣还曾是他的死对头,天下人该如何想?
天子做贼,想都不敢想!
有如此把柄在手中,想来卫明桓轻易不敢动顾家,否则他苦心经营的威名与形象,就要毁之一旦了!
如果再毒辣一些,让人炒作天子德行有亏,不堪为君,再联合几位亲王的势力,说不定还能把卫明桓逼入绝境。这人可从来不会给自己留下软肋和把柄的,这下玩脱了吧。
顾恒暗戳戳地想,一时间也不觉得有什么危机了。
于是便重新跪回灵前,想着明日事了再与父亲兄长商议。
凌晨时分,顾瑜前来看望顾恒,发现下人们竟然独自睡着了,立时发了好大一顿火。他素来脾性温和,轻易不动怒,因身为长亭侯长子,一言一行皆受瞩目,所以为人不像顾琢那般锋芒毕露。
这六年,将顾琢磨砺成了一个藏锋之人,也愈发让顾瑜君子如玉起来。
但现在,是他亲弟弟受了怠慢,他着实忍不了了。
顾恒连忙劝了顾瑜,又暗示昨夜有不寻常之事发生,他这才作罢。
“稍后请林大夫给你诊脉,这个时辰尚早,余下的事我来处理,你离开片刻不打紧。”
顾恒摇了摇头,“就剩最后一关了,待处理完再休息吧,我的身体我清楚,若真撑不住,也不会硬撑的。”
这时候,消息传到了游夫人耳中,她连忙带着侍女赶了过来,见到顾恒怆然落泪。
“珩儿啊,你总算是回来了,你瘦了!你爹他……他就这么去了,人抬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游夫人哭哭啼啼道。
顾恒连忙安慰几句,又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游夫人道:“还不是因为你爹的差事惹的祸,他在鸿胪寺做事,半月前几个外邦前来,其中一行被寺卿大人指派给你爹负责,哪成想你爹坏了外邦的文化风俗,被顺亲王抓进了大理寺惩治,结果……”
游夫人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断断续续道:“出来的时候,人就剩一口气了,回来不到半天,就没了。”
如此说来,顾游也是不占理的。
即便陛下想要惩治顺亲王,也抓不到明显的错处,只能说顺亲王用刑过严出了人命。
卫明楷此举,真可谓是出师有名,名正言顺。
顾恒神情冷冽,这桩官司里最大的疑点,就是顾游在鸿胪寺任职十余年,从小小的主簿做到了令丞,再进一步便是从五品少卿,怎么会不知死活地坏了外邦的风俗?
这其中恐怕有意想不到的猫腻。
而且所谓风俗文化,自然是外邦说什么便是什么,卫明楷想要惩治顾游,不过是找个由头罢了。
顾家这六年来谨小慎微,卫明楷想斩断与顾家的关系,还真找不到错处,只好捏造罪名从顾游下手,顾恒一想起卫明楷的行事风格,愈发觉得顾游死得冤枉。
这笔账,来日必要清算明白!
曾经为他鞍前马后,换来的竟是如此下场!顾恒感到心里在滴血,疼得厉害。
罢了,都过去了,他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顾恒了,为了顾家,一切都可以忍下,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与游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做法事的僧人已经到场,随后一系列丧仪开始,等到事毕,已到了中午。
期间,顾恒也就匆匆喝了一碗粥,他吃不下旁的东西。
回到府里,顾瑜请林大夫为顾恒诊了脉,林大夫诊出顾恒的身体并无大碍,不过是普通的风寒,开了几服药让顾恒吃下。
顾恒喝了第一帖药,很快就睡下,等醒来时已到了次日上午,只觉得浑身汗涔涔的,赶紧沐浴洗漱,之后去书房找顾衍。
“你来得正好。”顾琢对顾恒说,“长夜叔查出前夜你归来时,有贼人进了咱们府里,只是那人武艺高强,警觉性太好,没留下半点证据。”
顾恒心想,倒把卫明桓那小子忘了。
想到那人做贼,他不免笑出了声,“二哥,那人是来找我的。”
“是谁?”
“说出来你怕要笑死,此人你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来。”
顾琢更加好奇了,“难不成是那日的黑衣人?”
顾恒道:“差不离。”
“到底是还不是?”
顾恒故弄玄虚,“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是他,另一个……”
顾琢急了,“赶紧说吧,你这作弄人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好吧,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别吓一跳。”顾恒终究没忍住笑,“是卫明桓。”
“陛下?”顾琢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一旁围观的长亭侯顾衍亦一脸惊讶。
正这时候,顾瑜捧着一张白色绣祥云的绢帛进门,一看便知那是一道圣旨。
“若是看到了这纸诏令,你们恐怕更要吓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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