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就等到了晚上近乎七点。

大伯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她只好打给了妈妈,妈妈的语气又急又切:“颜颜,你大伯女儿出了点事进了医院,妈妈一直陪着呢忘了给你打电话,你要不自己找个车回来或者我在这边给你叫车?”

她听这语气估摸着那边应该已经忙成一团了,也就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没事,还早,我自己找车吧。”

挂了电话,把书塞进包里,她拉上行李箱出了校门。

许是年关将近,补习学校又地处偏僻,她在路边站了好久,也没见到什么车子,心里正着急的时候背后传来车子按喇叭的声音。

她郁闷的往一旁站了过去,黑色的车子经过她身边,意外的停下,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乔铭飏隐在车里不清不楚的一张脸:“江卓颜?你怎么在这儿?”

江卓颜老实回答:“家里临时出事没能来接我,我在打车回家。”

他伸手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冲她扬脸:“上来。”

江卓颜:“啊?”

见小姑娘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他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该不会真要在这半天见不到一辆车的地方打车啊?我记得你也是槐吾的,快上来,顺路。”

江卓颜:“我还有行李……”

他于是打开后备箱,跳下车绕到她身边接过行李箱,利落的抬起放进了后备箱里。

等江卓颜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胸前正抱着自己的小包,惴惴不安的坐在他车上,心脏都好像要跳出胸口了。

乔铭飏没有放音乐,他们俩也都不说话,耳边除了他浅浅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

“乔老师…”她终于忍不住想说点什么打破这片宁静,谁知一转头就对上他刚好也转过来的脸,那双深邃得能掐出水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一片霞红飞快爬上她的耳根和脸颊,愣愣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热了?要不要开窗?”他察觉到她的异样,语气如常的问。

江卓颜讪讪的低下头:“没事,不用。”

“你家在槐吾哪儿?”车子这时驶出郊区,他又问。

“威龙小区。”

归于宁静。

他开车开的稳,速度始终不紧不慢,像极了他这个人给别人的感觉,成熟,稳重。

“江卓颜,过完年以后,我应该就不会再来教你们了。”一片安静里,他的声音轻轻的,响了起来。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江卓颜只感觉心脏的位置停滞了一瞬:“为什么?”她问,嗓子哑的可怜。

“家事。”乔铭飏并不想过多跟她解释那些烦人的事情,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她今天洗了头,因为不用上课,就没用皮筋绑起来,此时头低着,耳侧的几缕头发落到眼前。她忽然鼻头一酸,眼睛湿湿的。

“乔老师,就算你以后不教我们了,但是我们也做过师生,你能不能…”江卓颜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捏住手指,给自己壮胆,“你能不能给我留个电话,我感觉我以后会有好多问题想问你。”

他“噗嗤”一声就被她逗笑了:“你怎么知道你以后一定会有问题要问我啊?江小神算?”

听了这话,她把头往下埋的更深,手指紧紧攥住小包带子。

差一点点,有东西就要奔腾的涌上眼睛来了,她闭上眼睛,把那些名为眼泪的液体狠狠逼下去。

他刚刚说的话带着调笑的意味,但也很自然的,避开了她要他联系方式的话。

他算不上聪明,但也不笨,有些话,就算她不说出来,他也能懂。

懂了又怎样?对于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的爱,他除了委婉拒绝也别无他法。

爱很廉价的,周围到处都是。等到小姑娘年纪再大一些了,自然就会明白,很多事情,不是爱,就可以解决的。

一路无言。

等到乔铭飏的车子稳当的停在威龙小区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他先下车替江卓颜打开后备箱拿下行李递过去,她接过。

两人站在已经提前挂上灯笼的小区门口,他没上车,她也没回家,就是静静的,对立站着。

半晌,她开口:“要不要上去坐坐?”知道他一定会拒绝,说的不过是客套话而已。

他果然摇头。

她抬起头,因为身高的差异,她要微微仰起头才能清楚看见他的脸。

他的脸色似乎更白了一些,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什么,依然黝黑的眼睛盯住她,耐心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有风吹过,他一如往常温润的声音却并没有被风吹散,一字一句,清晰的传到她的耳朵里:“不出意外的话,不会了。”

“嗯,我知道了,”江卓颜咧开嘴角,笑得明媚,“老师,拜拜了。”

提上行李,转身,走进小区,她捂住嘴巴,眼泪飘散在风里。

是拜拜,不是再见。

如此细微的区别,被她运用得淋漓尽致。

身前是灯火通明的高楼,身后是再也不见的老师。

她拖着发出“咕噜”声的行李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视线深处。

乔铭飏只静了一分钟,就回到了车上。

车子发动,缓缓的开进了一片黑暗。

江卓颜回到家的时候,弟弟江卓云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她随意看了一眼封面,是王家卫的《花样年华》。

王家卫的笔下,周慕云和苏丽珍别于深巷,此别经年,从此碧落黄泉,再无相见。

相遇就是为了离开,原来书里从来没有教我们怎样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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