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城长公主出宫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有三桩事儿,在市井里流传了。

第一桩,教坊司鞭笞前未来驸马。

第二桩,强抢南窈娘子入公主府。

尤其这第二桩事儿,在市井里被说的那是一个天花乱坠,原先还没有传出成世子去公主府要人的事儿时,一度有人揣测南窈娘子已经遭遇不测了。

毕竟普通人家的妻子,对丈夫外头的莺莺燕燕都不可能心慈手软,何况人家是一朝公主呢?

就在所有人为教坊司失去了一个美人,而扼腕叹息的时候,南窈娘子甘愿入公主府为女官,将成世子气吐血的事情又传了出来。

众人又转而感叹这位公主手段不凡,叫那成世子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后来又出了第三桩,国子监强掳柳郎君。

众人的视线再度焦聚在公主府上。

然而却一连好几天都没什么动静。

仰慕柳彧的士子以为柳彧在公主府饱受折磨。

眼红柳彧的士子以为柳彧成了公主的入幕之宾。

厌恶柳彧的士子以为公主在替《兰草集》正名。

总而言之,纵说纷纭。

但被纵说纷纭的主人公柳彧,却被囚禁在公主府内。

姜昭还指派了一位侍人日日问他。

“柳郎君,您今日可愿为殿下赋诗了吗?”

柳彧一日笑得比一日冷,他道:“替彧回殿下,彧不愿。”

然后那侍人又道:“距离御试仅剩五日,柳郎君,待您出府后,会发现那些不如您的庸才都做官了呢。”

柳彧:“……”

不得不说,姜昭的威胁是真真的正中人下怀。

柳彧在公主府内待得一日比一日烦躁。

紫檀有时碰见摆着一张臭脸的柳彧,还会向姜昭告状。

“公主府有吃有喝,无一不是精品,那柳彧却整日摆着张臭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怎么苛待他了呢。”

姜昭听了也只是神色淡淡地道:“你莫要理会他,未成气候的士子,迟早有他对孤笑脸相迎的一日。”

柳彧不是要礼遇吗?

公主府上好的厢房,宫廷的御厨,体贴的侍人,无一不精致,她就不信,如此相待,柳彧这厮还有什么话说。

然而他心里确实憋着很多话想说。

来到洛阳城,以诗才打下的名望,正是为了意指三甲。

可千算万算却没算出,会遇到姜昭这么一个程咬金。

他离大好前程仅有一步之遥,如此,甘心吗?当然是非常、非常、非常不甘心。

柳彧在这几日多次尝试着逃离公主府,但那些军营出身的府卫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

在本质上而言,柳彧还真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弱书生。

直到临近御试的前一日,他瞧见了在公主府来去自如的云蔺,柳彧若有所思地拦下他,道:“云兄。”

云蔺朝他微微颔首。

柳彧对他躬身一礼,道:“求云兄救我出公主府。”

为什么会求云蔺相助呢?

大概因为在云蔺身上,他看见了和自己一样的傲骨。

所有人都可以不理解柳彧,唯独他不会。

云蔺凝眸看了他许久,道:“你不该求我的,此次御试,你是我最大的对手。”

状元之名近在咫尺,他凭什么,拱手相让?

柳彧苦笑着伫立在原地。

有人同他说,柳郎君,你写首诗不就好了,不过是一首诗罢了,写了你就可以走了。

也有人同他说,柳彧,你这般心高气傲,官场未必容得下你。

这让他想起了曾经尚未遇见季望前,他无纸无墨,下了族学后,只能拿着木棍在泥土上写字。

路过的同族子弟瞧见了,就嘲笑他,柳彧你们家那么穷,反正你也学不好,不如就别学了。

启蒙老师也斥责他,既然你天天在族学睡觉,倒不如回家睡去。

甚至他的母亲,也欲言又止的,想让他回来做工贴补家用。

人人欺辱他,讥讽他,放弃他。

可他柳彧,偏不甘心。

直到遇见了季望,他对他说,尊严与名望与权利,息息相关,你只能自己去争取。

所以他将自己打磨成一块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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