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人并不会因殿下所得之多,而减少。”止妄素来都是极有耐心的人,就和他的声音一样,如同潺湲的溪水,不徐不疾的,总会教人觉得无比舒缓。

像极了在大齐传道的僧人。

这时,姜昭又想起了那幅可窥见他风貌一角的屏风,心道:或许他真的是西域的某位高僧?

姜昭想得出神,便一声不吭的。

止妄似乎察觉到了,他顿了一顿,依旧缓声道:“殿下,您可还有疑惑?”

“有。”姜昭毫不犹豫地道,“若有人因孤得多了,便少了,孤也不会觉得如何。”

她将眉头挑得极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止妄问:“殿下,若有一日,你与太子相争一物,当如何?”

姜昭:“皇兄宠爱孤,定然会让给孤。”

止妄又问:“若这一物,是大齐江山呢?”

“荒谬!”姜昭猛地拍案怒斥,“大齐国祚岂可与常物相提并论。”

“殿下,于贫僧而言,世间万物并无任何差别。无论是一国江山还是脚下一粒尘埃,是你的,取之无愧不是你的,受之有愧。”

正如柳彧与云蔺之争。

状元于云蔺而言,受之有愧,故而不敢取。

万钟则不辨礼义而受之,万钟于之何加焉?

姜昭无言以辩。但心下却依旧恼火,直搅着衣裙泄愤。

偏又在这会儿,紫檀抱着一件胭脂色氅衣匆忙入内,道:“殿下,宫里有消息了,圣人将柳彧点为魁首状元,云郎君为探花。”

姜昭别过头,“我烦得很,你少提他们。”

但紫檀安静了,姜昭又忍不住嘀咕道:“云蔺真是没用,榜眼都没拿到手。”

紫檀一听,边将氅衣放回衣橱边解释道:“殿下,这不怪云郎君,是云郎君样貌生得颇好,圣人都还没出题,就直接先将他点做了探花。”

平心而论,柳彧并不逊色于云蔺,两人比肩而立时,自成两段风姿,但不巧的是,齐天子与姜昭的审美颇为相似,故而在武成殿一眼扫去,瞧见那素锦袍子的隽美士子,如见月下雪景般,只觉眼前一亮。

朱笔就情不自禁地点下了。

姜昭叹了口气,道:“罢了。但你不至于为此事匆忙,定然还有什么事儿。”

紫檀颔首道:“确实还有一桩事儿,方才奴婢在路上遇见皇后贞观殿的宫人,说是今儿点了三甲后,圣人要在宫里设宴。”

按理而言,御试点了三甲后,应当是第二日由礼部承办恩荣宴,宴请新进士。

怎就当夜就办了?

姜昭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紫檀心领神会,又继续道:“殿下,这宴会还有宴请朝官命妇和未婚仕子仕女,后廷有封号的公主都是要来的。”

这下姜昭明白了,原来是个相亲宴。

她登时就心生不妙的预感。

果真,她旋即又听紫檀说:“殿下,皇后娘娘说,这是圣人特意为您办的,让您今晚务必要仪容妥当些。”

姜昭竟也不知自己是如此愁嫁,虽说快到了二九年华,但才退了婚就重挑驸马,未免也显得过于急切了些。

她捂着头,怏怏地道:“好了好了,我知晓了。”

紫檀兴致勃勃地替姜昭琢磨起夜宴的衣物,她嘀咕道:“殿下这件天水碧色的流仙裙,倒是与柳郎君的竹叶衫相配。”

而后她又将目光转向衣橱里的九重月白纱衣,“还是这件好些,与云郎君相衬。”

姜昭:“?”

这些话让姜昭听得无比刺耳。

怎就一会儿柳郎君,一会儿云郎君了?

姜昭:“紫檀,满朝青年才俊,你如何就觉得我应当中意他们中的一个了?”

紫檀最后拿着九重月白纱衣走来,笑道:“殿下最喜欢的,不就是生的俊俏的郎君吗?”

“话是这么说。”姜昭一头倒回床榻上,“但生得俊俏的也未必只有他们呀。”

紫檀无奈地瞧着她,“可适龄郎君大多已经有了婚配。殿下,奴婢倒觉得云郎君不错。”

公主之尊,无论嫁与谁都是属于下嫁,依着姜昭的想法,大抵天下没什么人能够配得上自己。

但按照常人的眼光,柳彧有才,云蔺温煦。

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但姜昭心里就是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只好将这些心思归结为,自己看不上他们。

姜昭推开紫檀手里的九重月白纱衣,仰头道:“给我挑一件最艳最红最华丽的宫装。”

生来就是鲜花着锦的淮城长公主,又岂会在意能不能与人相配,纵然是相配,也应当是他们能不能为她作配。

夜里的紫微城,华灯初上,如同有万千星辉落入人间。

齐天子携皇后落座于明堂之上,龙袍凤衣,织就一片锦绣江山。

下方臣子命妇皆起身相迎。

由于这场夜宴明面上是为了新进士设的,所以此次制科新进士的席位都在齐天子的左侧,朝廷命官与其家眷都在右侧。

虽说此次夜宴不算是正经的恩荣宴,但礼部还是安排得极为妥当。

然皇后的眼风一过,却发现她最宠爱的女儿不在宴席上。

今夜这场宴会本就是为姜昭准备的,作为主人公怎么可以不到场呢?

皇后忍不住拧起了眉头,正想安排身边的宫人,去看看姜昭到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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