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花甲的老皇帝,昨夜收了个貌美如花的俏娘子。

此事一出消息不胫而走,直接席卷整个京城。宫廷侯爵,平民百姓,公子姑娘,黄发垂髫,簇拥成一团交头接耳。

“听闻这位俏娘子,是元侍郎家的嫡姑娘。她外祖父,还是那名声震天响的定远侯!”

“三年前元家进京,这嫡姑娘轿子的遮帘被风吹起了一个角,我家大弟弟那日正好瞧见,险些没失了魂!直到现在,还天天在家念叨着天仙娘娘天仙娘娘!”

煎饼摊子的夫妻俩和对面面馆老板聊得正欢,手上的食材也顾不得了。好事的食客凑过来,缩着脑袋听得津津有味。

“那年七夕节,嫡姑娘登上临渊阁,在宴席上露了脸。有高门贵女上前挑衅,结果她欣然应约,一曲琴音惊天下。”

“从此以后这姑娘就名动京城,说亲的人险些把元家门槛踏破,那元侍郎也是个厉害人,三年也没把这女儿许出去。可谁知,竟打的是皇帝的主意。”卖鱼的中年婆子加入了讨论阵营,压低声音讲得头头是道。

“皇帝好是好,可这....”摊饼的女人四下望了望,犹豫着开口:“可着实年纪大了些。”

“可这元姑娘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如今也是双十之年。我二十岁的时候,家里娃娃都能独自去街头买酱油了。”一位老食客看样子也知晓不少事情,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那算起来,差了也有四十来岁呢!”

“人家皇家的人,和我们能一样吗?人家六十依旧尊贵逍遥,咱们的六十岁......”婆子不知想起了什么,恨恨地开口:“我恨不得把家里那个老头子撵出门去,看着就闹心!”

“可我还是觉得有点可惜。”一位年轻姑娘惆怅地捏起帕子,不解地努了努嘴。

“哎呦,这官家的事,我们可看不出什么门道。”面馆老板超周围喊了一嗓子,“唉要到饭点了,大家都散了啊,散了吧!”

一群人摇头晃脑地散开,狭窄的街巷又恢复了原来的规整样儿。

皇宫。

朱墙绿树,青瓦碧天。灼热的日华将一排排的宫墙照的又烫又亮。一栋小阁坐落在宫院的西南边,屋檐檐角上雕了一只凌空的飞燕。

俏娘子元宜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白皙的脸上印着两个黑色的眼圈。她抬眼,透过轻薄的纱帐瞧见外面的光亮,随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父亲果然有一颗晋升的野心,为了保住官位,在送她入宫这件事上,还真是少有的果断。

还有元府后宅的那群女人.....她眉头微皱,眼底涌上些晦暗的神色。

三日前。

“元宜,你一定要帮帮家里啊!”

父亲向来严肃的脸紧紧皱在一起;林夫人花枝招展的脸也变得更加扭曲;素来娇弱的妹妹更是一脸梨花带雨。

家中曾经与她最为亲近的三个人齐心协力,或是责备,或是恳切,求她嫁给已过花甲的老丞相。至于为何,那自然是要靠着这品貌惊人的女儿向怜惜美人的丞相求求情。

元正三年前从西疆调到京城,擢升户部侍郎。户部向来油水颇多,上至尚书,下至小小的管事官吏,手上都揣着不少搜刮过来的见不得人的东西。

新任的大理寺卿是个脑子板正的主儿,前些日子上奏主持了一场清官除贪的大戏。户部尚书新屯的一批银子被抓了个正着,便把这没当几年的户部侍郎元正拎到前面顶罪。

三日后这查封出来的名单就要献给圣上,元正又是送人又是送礼,却被那大理寺卿全数退了回来。这件事若是捅到皇帝那里,元正的官职,怕是没法保了。

“元宜啊,为娘也不想让你去啊。只是宁儿还这样小,也不像你一般聪慧,若是嫁过去了,怕是会落了个凄惨无比的下场啊!”林夫人紧紧搂住自己的亲生女儿,跪坐在地上祈求着。

“但是元宜,你这般聪明,就一定会没事的。若是得了丞相大人的欢心,那可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元清宁却伸出纤纤素手,扯了扯林夫人的衣袖,柔弱地仰着头说道:“娘,没事的,宁儿去也可以,只是宁儿长相平庸,不似姐姐那般娇艳过人,不知道……能不能入丞相大人的眼了。”

元正看着跪在地上的心爱的夫人和二女儿,再看看一旁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大女儿,心上的焦躁便再也止不住了。

“自从你母亲去世,我可有亏待你什么?”

“元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这般不懂事呢!”

元正闹心地捋着半长的胡须,把一边的妻女扶起来,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元宜。

元宜瞧着地上薄毯上繁复华丽的花纹,只觉可笑。

母亲去世不到三个月,父亲便从外面领回来一个怀孕的女人,更是直接把她提到正妻。没过多久,又带回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宣称看着有缘,便收为义女。

这般拙劣的把戏,元宜怎会看不懂?怕是许多年前,父亲就在外面养了外室。

所谓的“不曾亏待”,指的就是让这位新来的林夫人每月不克扣嫡女的例银。其余的事情,比如林夫人母女抢占原夫人的嫁妆、暗里的对她挑刺欺辱、无数次的陷害栽赃、处理掉她所有亲近的朋友等等,他一概不知,一概不管。

只要这对母女在他面前一哭,他便成了个无甚原则好丈夫。

这么些年过去,她早没了当初悲伤的情绪,伤痕累累的心脏,徒留麻木而已。

三个人的话语仿佛黑暗中恶鬼的低语,一点一点,将她完全湮没。是啊,她一个失了母亲的女子,能平平安安地在元府长到这么大,怎能……忘恩负义?

元宜作为家中嫡女,稳重柔顺,素来懂事,怎么会拒绝大家的请求,怎么会不愿意“甘愿”献身呢。

于是元宜乖顺地跪下,歉意地开口说道:“父亲母亲息怒,女儿刚刚一时晃了神,这才迟迟没有答复。女儿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父亲母亲对我的养育之情,我怎样都无法报答。这对元家有益的事情,女儿一定会去做。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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