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也不再搭理佟羌羌,抢过佟羌羌手里攥着的冥纸,接替她的活。

佟羌羌抿抿唇,从碟子里捻出一小块的桂花糕,塞进嘴里,然后拿起牛奶,插上吸管,慢慢地吸了一小口。因为好久没吃东西,乍一入口,隐隐有种反胃感。她忍着不舒服,硬是吞咽入腹。

“对不起,嘉嘉对不起”

晏嘉手上的动作滞了一瞬:“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这是他的命。”

佟羌羌低垂下脑袋,目光涣散地落在碟子里的糕点上,喃喃:“是啊我就是他的厄运”

晏嘉蹙起眉头看佟羌羌:“你这样讲,就是嘲笑他的选择,嘲笑他为你所做的一切。”

佟羌羌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在否定什么,继续喃喃:“确实全部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因为她。晏西不至于要来荣城,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她当时干脆利落地拒绝和韩烈道别,晏西就不会坐上那辆车。

全部都是因为她

“你也不喜欢我,不是吗?”佟羌羌对视上晏嘉,自嘲地勾唇,“女人的直觉还是比较准的。你不喜欢我是对的,你应该劝劝他的”

“我没有不喜欢你。”晏嘉似乎不太习惯和佟羌羌对视,不自然地别开了脸,“我确实没有不喜欢你。第一次看见你,或许对你小反感。后来发现你挺好的。只是偶尔有点烦。但你总是能让我哥开心。”

晏嘉素来寡淡少语,和佟羌羌之间的对话也多半处于日常接触必要的交流,这还是第一次和佟羌羌一次性说超过三句话,而且是心里话。

“谢谢。”佟羌羌笑了笑,“谢谢你没有讨厌我”

晏嘉瞥一眼佟羌羌的郁郁寡欢,心下微恻。

接下来的一天,继续走仪轨。在晏嘉有意无意的照顾下,佟羌羌总能吃点东西进去,她心里觉得挺惭愧的。自己明明是当嫂子的人,却要麻烦小姑子来照顾。可是她实在提不起精力顾及其他事,也不想分精力给其他事。她只想认认真真地送晏西最后一程。

第三天早上,是晏西的牌位进祠堂的仪式。两天没怎么睡,又基本都是跪在灵堂的,走往祠堂的路上,白晃晃的日光照得她依稀有点晕。

祠堂里原本全都盖着红布的牌位已全部露出了真容,密密麻麻的全是名字,光线昏暗。以佟羌羌这种眼睛,根本看不清楚。晏西的牌位被摆放在左侧的最边上,直到这时佟羌羌才看清楚这一家子的人原来姓傅,连晏西的名字前都加了这个姓。

其他的舅舅都还在北京脱不开身。晏西的这一场后事全权由小舅舅操办的,最后的一炷香,也是由小舅舅在祖先面前点上的。

而结束了入驻祠堂的仪轨后,佟羌羌才得知,最后一项仪轨是晏西骨灰的入土。

她整个人如遭晴天霹雳。

“为什么?晏西的家根本就不在这里!我要带他回澳洲!”

佟羌羌难以理解。晏西说过的,他从小就跟着父母去了澳洲,二十多年都没有和外公家联系,为什么到死了反而要被放在陌生的荣城?

小舅舅的和颜悦色有点维持不住了:“这是规矩。就算是他的父母,三年前也还是从澳洲移回来了这里。还有你,虽然还没来得及给你上族谱,但晏西带你来祠堂跪拜过他的父母,所以你以后死了也是要葬在这里的,晏西旁边的位置给你留着。如果你不愿意,可以,现在马上走。族谱就不用上了,之后的入土仪式你不必参加,你和我们傅家也再无任何关系,晏西每年的忌日,你更不用来祭拜。”

佟羌羌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幸亏晏嘉及时扶了她一把。佟羌羌望向晏嘉,用眼神询问晏嘉,希望晏嘉能有什么办法。晏嘉清冷的面容多了一丝的青白,打破佟羌羌最后的希望。

“是。”

一个字。肯定的是小舅舅所讲的话。

佟羌羌脸色煞白,忽然更加清楚自己到底给晏西造了多大的孽。她听明白了,晏西父母的尸骨,原来也被迫从澳洲迁回来了。全部源自于三年前,为了让她顺利摆脱佟羌羌的身份,他才主动联系了外公家。

全部都是她连累了他

然而除了遵从,佟羌羌什么都做不了。她入不入傅家族谱无所谓,可是她如果拒绝,她没法儿亲眼看晏西入土,她没法儿和晏西死同穴,她没法儿来祭拜晏西。每一个没法儿,对她而言都是致命的。

墓园在傅家的私家园林里。

佟羌羌彻底明白,小舅舅所说的不给她祭拜,并非威胁。

墓碑已经刻好,上面的照片用的是晏西的证件照,佟羌羌再熟悉不过。温柔的眉眼与润和的笑容,此生却再也不能活生生地见到。

佟羌羌以为这两天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吉时两点看着他的骨灰盒被放进地底下时,她再度泪崩。

“晏西”

用尽全力最后呼唤,嘶哑的嗓音惊动一树的鸟雀,久久回荡在墓园里。

一切结束,小舅舅亲自让人开车送她们离开。

和梁道森、庄以柔汇合之前,佟羌羌先叫开去希悦庭。

“你先坐一会儿。nbr里有喝的,如果需要自己拿。我进去收拾行李箱。”佟羌羌有气无力地交代。

“我帮你一起,可以快点。”晏嘉提议。

佟羌羌摇摇头:“不要。我想最后一次好好帮晏西叠衣服。”

晏嘉沉默。

佟羌羌兀自走进卧室,关上房门,闭着眼睛背抵着墙站了好一会儿,才拖着沉重的步子恍恍惚惚地走去洗手间。本来想洗把脸好好清醒一下,冷不丁地看到台面上放着剃须刀。

她愣了两秒,记起来应该是那天早上韩烈用的。

刚买的剃须刀,还是手动式的。佟羌羌灼灼地盯了片刻上面的刀片,缓缓地伸手拿了起来。

佟羌羌的脸色和精神状态不太好,晏嘉一直都默默看在眼里,尤其她的脚步虚浮得,好像分分钟都有晕倒的可能。是以佟羌羌进去卧室后,晏嘉并没有完全放心。佟羌羌前脚进门,晏嘉后脚就走到卧室门口,靠着门框而站,时时刻刻关注里面的动静。

她听见了佟羌羌走动的脚步声,隔了不久,便听见水声,猜测佟羌羌在洗手或者洗脸。

然而水声维持的时间比她想象得要久,她并不认为佟羌羌会在这个时候洗澡,心中立即察觉不妥,敲了敲门,完全没有回应,晏嘉直接就开门进去了,循着动静快步走去洗手间,一眼看见佟羌羌靠着浴缸晕倒在地,水阀的水自她的手腕冲刷而下,变成鲜红的血色。

医院的病房里,庄以柔坐在病床边,紧紧握着佟羌羌的手。眼睛红红肿肿的,还是不停地流着眼泪。

晏嘉正对着病床的沙发上,面容一贯的清冷,目光却是一眼不眨地盯着病床上的佟羌羌。

梁道森来回踱步,听着庄以柔不间断的啜泣声,叹了口气:“医生说了发现得及时,而且没有伤到大动脉,会没事的。你再这样下去,到时女儿醒来了,你反而病倒了。”

“可是都两天了,她为什么就是醒不来只要她能醒来,我别说病倒,就是一命换一命我都心甘情愿。”

“别胡说八道,”梁道森忍不住苛责,“你这话让女儿听到,她该多内疚?”

庄以柔呜咽:“她怎么会内疚?她都做出这样的傻事,根本就是不要我们了!一心只想随晏西去!说不定她就是故意不愿意醒,她没死成她也不愿意醒,她就是想挨死自己!”

“别再胡说八道!”这一回梁道森的语气比方才要重得多,嗓音显然听得出哽咽和颤抖。

许久没说话的晏嘉在这时清清冷冷地插了句话:“她不会死的。我哥不会让她死的。”

病床上,佟羌羌的眼睫毛轻轻地颤了颤,眼泪顺着眼角流出,轻轻地咿唔:“晏西”

庄以柔闻言一喜:“小音?小音?你睁睁眼看看妈?你快睁睁眼看看妈妈”

梁道森也立马走到病床边来探看,然而佟羌羌依旧闭着眼睛,不给他们任何回应。

梁道森的心中又是一痛,迈步往外走:“我还是去问问医生小音全身检查的结果出来没有,为什么人就是醒不过来!”

病房的门却是率先一步被人从外面打开,恰恰正是医生带着护士走了进来。

“梁音小姐的家属是吧?她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医生翻着手里的东西,眉头皱得紧紧的,“她一直低烧的原因可能找出来。时间太短,还不能完全确定,要再等些时候,妇科那边确认。不过应该是不会有错,梁音小姐大概是怀孕了。”

“什么?!”

庄以柔和梁道森惊呼,连原本坐在沙发上的晏嘉都不禁站起身来。

另一边,韩烈的病房里,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用力地撞进来:“老韩!出大事了!”

未及韩烈反应,钟如臻率先不悦。

两天前麦修泽也是这样冲进来,告诉他的是佟羌羌割腕自杀的消息,彼时护士正在给韩烈换药,韩烈过于激动一下起身,扯动伤口重新裂开又流了不少血。

而韩烈的第一反应显然又是佟羌羌出事,表情微变:“她、她怎么了?”

两天了,她都没能醒过来,他是知道的。可是他始终没有亲自过去看她。

或许是害怕,更或许是

“小侄媳可能怀孕了!我刚刚从医生那得知的!一周,一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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