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头收了他的钱,问:“你那根旧的还用吗,我这两万回收。”
谢改说:“还能凑合一阵,等彻底不行了我再拿给你。”
这抠门鬼势必要榨干最后一滴油,看的出来是真穷。
老钱头蹒跚着脚步,把他挑剩的指针收回柜台里,顺口问了句:“有大生意啦?”
谢改倚在柜台前,不急着走,闲聊道:“你怎么知道?”
老钱头笑了,眼睛迷成一条缝:“你连这玩意儿都祭出来了,可不是此去比较凶险吗,恭喜恭喜,要发财啦。”
谢改哭笑不得,发什么财啊,不倒贴就不错了,上头承诺本季度的拨款还没到账,就这点耗材都是他走私账买的。
至于凶险……
如果连魏家都摆不平的事儿,确实算得上凶险了。
谢改:“老钱头,我打听点事。”
老钱头:“你先说什么事儿。”
谢改:“你知道老槐花巷吗?”
老钱头正往杯子里拈茶叶,头也不抬,手也不抖,道:“老槐花巷?”他摇了摇头:“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是本市的么?”
谢改:“那算了。”
他往外走了几步,已经踏出门口了,又折回来,掏出手机,把刚照的照片翻出来,给他看:“那您看看,认识这个地方么?”
老钱头没有立刻接过来看,而是先掀帘子去里屋拿了副老花镜架上。
颇有那么点文化人的意思,双手接过他的手机,望着那棵老槐树,端详了一阵,忽然“嘶——”了一声。
谢改神经跟着一跳,腰都站直了:“您见过?”
老钱头说:“这地方我没见过,但这棵树,我有点眼熟嘿。”
这棵树长得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谢改活了二十多年也才只见过这么一棵,将来也肯定印在脑子里,走哪都不会忘的。
谢改:“您给我讲讲?”
老钱头说:“我知道一个古玩店,门口就有这么一棵七扭八歪的歪脖子树,啧,真像哈,这棵树我记得清楚,看着像枯死了,实际活得好着呢,有一年夏末,正赶上它开花的时候,我过去了一趟,花缀满枝,香飘十里,真是一小奇观……奇了怪,长成这样的树还有双胞胎,你这是在什么地方拍的啊?”
谢改面色凝重:“您告诉我那个古玩店在哪?”
老钱头烧的水开了,他急忙去拔掉插头,说:“离这不远,出去顺着这条道直走,过一个隧道,左转。”
谢改听他一指,说:“大学城啊?”
老钱头:“对啊,不过比较难找,你得往里使劲走走,嗯,在一个……诶,你要不导航一下,我也说不明白,店名叫流沙。”
流沙。
谢改回到车上,导航这个地方。
下面立刻弹出这家店的具体位置——1.7km,桐林南路,478号。
478号。
谢改瞳孔骤然紧缩。
一模一样的树。
一模一样的门牌号。
就差在脑门上印四个字——快来查我。
好啊,就如你所愿。
谢改一脚油门轰出去,直奔目的地。
路上,血不停地往脑子里冲,他摇开两侧的窗,让冷风灌进来,一点一点给他降温。
——“他来了。”
消息传来时,姜渊鱼正在店门口撸猫,心神不稳,不小心薅掉了一撮猫毛,小猫咪嗷一声飙泪窜走了。
姜渊鱼删掉了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保持蹲坐在台阶上的姿势,发了一会儿呆。
十一月末,秋天的尾巴,昨天夜里下了一层霜,太阳尚未照进来,寒意至今未散,室外呆久了,令人遍体发凉。
姜渊鱼攥着手机,眼前隐约浮现出十五年前那个小男孩的模样。
——羔羊一样无助,一身小西装穿得板正,什么也不懂,就知道哭,眼泪多得流不完,很依恋妈妈。
转眼就长大了,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姜渊鱼转头去找那只被他吓跑了的小猫,四下一回顾,发现它已溜进对面咖啡店,正依偎在美女老板的脚下,撒娇卖憨。
可能注意到姜渊鱼的视线,咖啡店美女老板抬头冲他一笑,露出一双弯弯的月牙眼。
姜渊鱼对她点了点头,回到自己店里。
他的店开在繁华的大学城,但又选择了一个不那么扎眼的位置,是一家古玩店,名叫流沙。
店面不大,门窗都是古老的木质结构,东西两侧各两架多宝阁,一个格子一个物件,都是很有年代感的东西,比如元明代的掐丝珐琅、乾隆年间的玉兽扳指,民国三年的袁大头银元等等,不一而足。
噱头吓人,价格也令人咋舌。
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典型。
生意并不繁忙,店里客人一向少得可怜。
暂时没生意的姜渊鱼锁上店门,提着小半袋猫粮,来到隔壁咖啡店,拜访美女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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