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娘子面容尴尬,送走了媒婆和轻狂神情的刘家婆,折身回来同孔母笑笑,“孔家的,你看这不是巧了嘛?方才那媒人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说一半,她自己都觉得干巴,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孔母同刘家婆是一个态度,却不迁怒邻家何娘子。

那媒人说话拐着弯地捧着刘家郎,多半就是刘家婆的撺掇。

“何家的,都是当娘的心,咱们邻家多少年了,我晓得你是什么人。”

何娘子脸色好看几分,“二妮和你家三娘近,两人自小一块长大,我这也是瞧着三娘翻年就成亲,所以着急了些。”

再说就要牵上刘家了,孔母及时拦住她话音。

“何家的,你别多想。我们家和刘家不成,莫不是就要这镇上的人家都不许和刘家搭亲事?”

何娘子:“是这么个说法.....”

两人僵持地假笑说了几句,各自回家。

一关门,孔母面上的笑意淡下去,心里只觉得不痛快。

瞧着三娘还在灶上忙活,她也没有多提。

夜里歇下才和丈夫说私密话。

“刘家郎娶谁跟咱们家有几个铜板的关系了?就是这寻谁不好,偏看中了咱们家隔壁,膈应死了。你今儿不在家,没看见刘家婆那轻浮的做派!”

孔父疑惑不已,“轻浮?怎么个说法?”

孔母笑笑:“那时候和刘家说亲咱们家是说定了六两六的聘礼,也没再添置别的嫁资。”

当然现在和花家商议,他们不仅掏了六两六,还在城东角上买了一间一进的院舍,价值八两多呢。

“我听何家口风,那二亩水田是二妮出门的嫁资呢。”

孔父了然。

他挠挠背心,夜里出门有蚊虫咬下个大疙瘩,可惜探手够不着,身侧孔母瞧见,伸手帮他挠着。

痒意纾解,孔父呵呵一下,“大门一关各过各自的日子呢,何家女婿是马王爷还是牛头舌面,有甚大碍。”

“你们女人家,就是心思多!”

孔母一听,顿时恼了。

痒也懒得给他挠,还伸手给了一巴掌,“屁话!一条街巷的人家,那也是有高低的。我和何家的惯来是处得好,就说之前咱们柱子的事情,要不是何家的当耳报神,你从哪儿知道外人编排咱们家?”

还女人家心思多。

没了女人在家给操心,男人进门有碗热粥喝?

“就这一条巷子:方家那是顶,人家有个秀才公,叫尊。

接下来是陶家,人是二进房子,还是东城富户陶家的门路,叫贵。

再下来就是咱们儿媳妇娘家丁家,丁家当家的男人是个赌鬼,但有一点,人家是祖上六代都在这一片,人家叫望。

就咱们家和何家是后来户。何家当家是货郎,你是夜香郎,两人都是走街串巷的。

我和何娘子打交道是一个台阶上,不至于谁看不起,妇人们坐一起,我们两就是互相搭话的。”

可有了刘家在中间一插,不尴不尬的,怪叫人不舒服。

孔母叹气,想着何二妮和刘家郎成亲,以后自己也得回避和何娘子亲近了。

“再说了,三娘和二妮是小姐妹情呢,以后还怎么处?”

“哦....保不准外头人说,刘家看不上三娘,却看上了二妮。一定是三娘品性不好,是个赖赖女呢。”

当娘的愁得翻身,怎么也睡不着。

正想问问丈夫以后该和何家如何来往,却听床另一侧传来一阵轻浅的鼾声。

孔母:“......”

无言半晌,握紧的拳头终于没舍得挥出去,空余一肚子的闷意。

夜色弥漫,叹气后闭眼睡去。

——

孔云彩是在一个月后刘家给何家下定的时候才知道何二妮的夫家是谁。

这一月何二妮被拘在家里,她只当是何娘子管得紧,让她做针线活呢。

炸鞭的时候还困惑是哪家生了儿子?

听孔母和二嫂子说了前后,孔云彩愣了一瞬。

继而笑出声,“这又不是多伤心的事儿。何家和刘家定亲事是在我之后,男婚女嫁的,我一个外人张嘴作甚。”

只不过是有些感慨。

上一世是她嫁入了刘家。

这一世却成了何二妮。

那不就是说她当时是什么命运,何二妮是有个什么命运。

哎...也不一样。

她喜欢做饼,有个做饼的手艺,但是二妮却不是。

保不准刘家婆就把二妮拘在西来村,让她当个老黄牛儿媳妇呢。

想到这些,孔云彩便有些意动。

何二妮和她的手帕交情分是真的,她并不想让对方受和她一样的苦。

于是,两家下过定以后,孔云彩瞅了空便去何家一趟。

名义上是送些自家种出来的菌子。

何娘子放她进门,留下空缝让小姑娘们说话。

何二妮怪不好意思的。

她是个小姑娘,成亲大事哪里由自己做主。

她娘非说那刘家郎是什么文人傲气,是个有骨气的人,是孔家吊着人才惹火了刘家。

她不赞同这种说法。

她娘就说成亲是看门当户对呢。

把刘家情况扳指头数算,又和镇上有些男儿一比较,她最终应承了。

“三娘,你来了,快坐。”

孔云彩:“我今儿过来是给你送菌子的。回头让何婶子做了吃,看看味道和咱们在小山头上采的一样不。”

何二妮乖巧点头。

又问起菌桩的事情。

孔云彩挑了些不紧要地跟她说了说。

过一会儿才进入正题,“外头人说咱两为了刘家郎翻脸吵架,气得我呀。”

何二妮与她一道线上,同样生气:“是谁?是不是方婆子?还是方家的三花?”

平常这巷子属这奶孙女两个喜欢搬弄是非。

孔云彩点头。

“就她两。所以我不就来和你念叨点小内情。”

“什么内情?”

如此孔云彩就在她耳朵边嘀咕一阵。

说完了,又道:“我娘是想和你娘说呢,但是大人心思多,她怕你娘以为我家见不得你好呢。你也知道我对那刘家郎没念头,所以才偷偷告诉你。你心里有个谱,和你娘也不要说是我提起的。”

“三娘,我谢你。”何二妮感激道:“我娘她....不说她。提前晓得了这事儿,我心里记着,若是出门后刘家敢出派,当我是个嘴笨挨着罪不吭声的闷瓜,看我不叫我哥哥料理他们!”

哎...这就对了!

孔云彩笑笑:“我信你的本事。”

何二妮和她是不一样的。

当时她受欺负,她娘是个软泥性子,总劝着她忍,说媳妇都是受婆婆苦长大的。

孔柱子不是个给她出面撑腰的,她爹白天黑夜颠倒着挣钱,她和娘默契地没在他跟前提起。

可何二妮是不一样的。

何二妮爹是货郎,走街串巷,一张巧嘴,不愁拿捏她刘家婆的名声。

何二妮的哥哥在铁匠铺做工打铁,一把子力气,最疼爱自家妹妹,若是受了刘家暗中苛待,不愁上门收拾刘家。

如此,孔云彩便放心了。

听说两家定好的好日子是在明年的四月。

孔云彩心说:刘家婆赶不上秋收的儿媳妇出力,这是惦记着春天的下地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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